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夜色如墨,黄河在黑暗中奔腾咆哮,水声掩盖了风陵渡口细微的动静。

曹性褪去了明亮的铠甲,与五十名精选出的悍卒一样,穿着粗布衣裳,外罩脏旧的皮袄,脸上刻意抹了些尘土,看上去与寻常奔波求活的商队护卫别无二致。几辆大车停在滩涂上,车轮深陷,车上堆满了硝制好的皮货,散发着特有的气味。而在皮货之下,车辆的夹层和特制的暗格里,则妥善藏着刀刃、长弓以及摞好的箭矢。

两名士卒无声无息地摸掉了渡口唯一一个打着瞌睡的西凉军哨兵,动作干净利落,未发出任何警报。几条隐藏在芦苇丛中的稍大渔船被推入水中,车上的货物被迅速而安静地转移。

“快!手脚麻利点!”曹性压低声音,用浓重的河内口音催促着,目光警惕地扫视着黑漆漆的对岸。河水冰冷刺骨,但每个人心中都揣着一团火。

返回并州,拯救百姓的火。

车队分批渡河。水流湍急,木船在浪中起伏,令人心惊胆战,但这些并州出来的老兵大多熟悉水性,稳稳地操控着船只。对岸,是一片更深的黑暗,那是已陷入胡骑铁蹄下的并州土地。

踏上北岸的土地,曹性深吸了一口冰冷的、仿佛夹杂着淡淡血腥味和烟尘的空气。他回头望了一眼南岸孟津大营依稀的灯火,随即毅然转身。

“三人一队,按预定路线,散开!”曹性低声命令,“记住将军的话:收集溃兵,联络豪强,探查敌情,暂避锋芒。半月后,潞县东北三十里外的破庙汇合!保重!”

“诺!”低沉的应喏声散入风中,五十条黑影如同滴入沙地的水银,迅速渗入茫茫夜色与复杂的地形中,消失不见。

曹性只带着两名最机警的亲兵,押着一辆真正的、载着少许好皮货的马车,扮作试图冒险行商的小贩,沿着官道残迹,向上党郡南部迤逦而行。

沿途景象,触目惊心。

焚烧殆尽的村落,坍塌的垣墙,路旁不时可见的白骨,空气中弥漫着绝望与死亡的气息。偶尔能遇到零星逃难的百姓,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看到他们的马车,先是惊恐躲藏,发现并非胡骑后,才敢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从这些难民零碎、惊恐的叙述中,曹性大致拼凑出了情况:匈奴和白波贼的主力正在向北、向西劫掠,围攻几处尚在抵抗的大城坞堡。郡南一带,反而因为地形复杂、油水不多,暂时只有小股的胡骑和乱兵流窜洗劫。

“军爷…你们…是朝廷的兵吗?”一个老汉颤巍巍地问,眼中带着一丝几乎熄灭的期盼。

曹性心中一酸,咬牙道:“老伯,我们是并州军!回来打胡狗的!”

那老汉和他身边的几个难民闻言,浑浊的眼中猛地迸发出光彩,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天爷啊!终于…终于有王师回来了!”

曹性连忙扶起他们,将车上不多的干粮分了一些出去。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他更加理解了沈风所说的“收集人心”的含义。

几日后,曹性根据记忆,找到了潞县以西的一处山坳。这里有一个小军屯,位置十分隐蔽。

尚未靠近,便听到一阵喊杀声和金铁交击之声!

曹性心中一凛,示意亲兵隐蔽。他悄悄爬上一处高坡,向下望去。

只见屯寨的木墙已有几处破损,寨门外,约莫百余名穿着杂乱、骑着劣马的贼兵正在围攻寨子,看旗号像是小股白波贼。寨墙上,只有寥寥数十名衣衫褴褛的汉军士卒在拼命抵抗,箭矢稀疏,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曹性目光锐利,立刻认出守军为首的那名持弓汉子,正是他昔日的旧友,曾任屯长的赵诚!

“张弓!”曹性低喝一声。两名亲兵立刻从马车暗格中取出长弓和箭囊。

“瞄准贼首和那几个叫得最凶的!”曹性自己则拿起了一张硬弓,搭上了三支箭,“听我号令!”

他屏住呼吸,弓如满月。

下方,贼兵头目似乎觉得胜券在握,正挥舞着刀,嗷嗷叫着催促手下加紧进攻。

“放!”

咻咻咻——!

三支利箭如同毒蛇,从高坡的树林中疾射而出!几乎同时,两支弩箭也精准地射至!

贼兵头目的嚎叫戛然而止,胸口、咽喉同时中箭,轰然坠马。另外两名嚣张的小头目也应声而倒!

突如其来的精准打击让贼兵瞬间大乱,惊恐地环顾四周,以为中了埋伏。

“朝廷援军已至!并州军曹性在此!降者不杀!”曹性趁机站起身,声如雷霆,在山坳间回荡。

两名亲兵也大声呐喊助威。

寨墙上的赵诚先是一愣,听到“曹性”这个名字和“并州军”的呼喊,精神大振,激动地高喊:“是德修回来了!弟兄们!杀出去!接应王师!”

守军士气暴涨,残余的士卒发喊着打开寨门,冲杀出来。

贼兵本就群龙无首,又遭突袭,不明虚实,顿时魂飞魄散,发一声喊,丢下十几具尸体,狼狈不堪地四散逃窜而去。

曹性带着亲兵冲下山坡,与冲出来的赵诚迎面相遇。

“德修!果然是你!”赵诚一身血污,脸上却满是绝处逢生的狂喜,一把抓住曹性的胳膊,“老子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这老小子了!”

“哈哈哈!赵大眼!你还没死呢!”曹性也是激动不已,用力捶了一下对方的胸膛。

两人简单叙旧,赵诚看着曹性身后仅有的两名亲兵,愕然道:“就…就你们三个?”

“先锋而已。”曹性摆摆手,语气变得郑重,“沈风将军已率大军在后,我等奉将军之命,先行潜入,联络旧部,收集力量,共抗胡虏!这屯寨情况如何?”

赵诚闻言,神色一黯,引曹性入寨:“边走边说。屯里原本有弟兄两百,粮械还算充足。可恨郡守无能,上党一乱,各自为战,我等被抛弃在此。连日苦战,弟兄折损大半,粮草也将尽矣…若非你今日赶到,这屯寨明日必破。”

寨内一片残破,伤兵满营,幸存者皆面带菜色,但看到曹性等人,眼中无不燃起希望的光芒。

曹性立刻让亲兵将车上所有粮食取出分发给士卒,虽然不多,却让这些坚守已久的汉子们感激涕零。

“德修,你说沈风将军…是哪位?”赵诚问道。

曹性递过水囊,待对方贪婪饮了几口,才沉声道:“蔡大家蒙难受困流落吴会,是沈将军不避艰险,亲率少数精锐,千里跋涉,护送蔡公一家安然返洛。”

他环视渐渐围拢、眼含期盼的士卒,声音不高却自有令人信服之力:“前番洛阳射猎,将军曾于百步之外,一箭洞穿玉璧中心一处仅三指宽的小孔,因此获封羽林中郎将。”

赵诚与四周老兵听得入神,眼中光彩更盛。百步穿杨已属神射,百步穿璧更是闻所未闻,直如传说。乱世之中,强者自然赢得人心追随。

“如今沈将军已贵为羽林中郎将,深得朝廷信重。”曹性继续道,有意略去沈风实际兵力或恐不足的细节,语气斩钉截铁,“此次奉诏命,总督并州军事,特遣我等为先锋潜入敌后,联络如赵大哥这般仍在坚守的忠勇之士,收拢溃卒,探查敌情,以待王师北渡,光复并州!”

他拍赵诚肩膀,目光灼灼:“将军深知并州子弟之苦,亦知诸位弟兄之忠勇。他让我带话:并州绝不会弃,需我等在此地扎下根钉,让胡虏知晓,汉家旗帜未倒,并州人心未冷!”

赵诚听罢,胸膛剧烈起伏,多日来的绝望、困苦、彷徨似终于找到出口,他猛一拍腿,因激动而嗓音嘶哑:“好!好!苍天有眼!朝廷终未忘我等!沈将军如此英雄,犹记得我们这些苦熬的边军…我赵诚,愿效死力!这屯中所剩皆是好汉,但凭将军号令,绝无二话!”

“愿追随将军!效死力!”周围的士卒们也纷纷激动地低吼起来,尽管饥饿疲惫,但那股即将熄灭的战意却被重新点燃。

沈风的事迹和曹性带来的承诺,如同在干涸的土地上浇下了一场甘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