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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初夏,吴郡的天空却仿佛漏了一般,连绵的阴雨未有片刻停歇。

雨水不再是暮春时节的缠绵,而是带着沉闷的、令人窒息的黏腻,日复一日地冲刷着屋檐、街道和田野。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和土腥味,即便是在白日,天色也常常晦暗如黄昏。

太守府内,沈风刚刚听取了朱达又一次关于府库粮草紧缺的禀报,眉头紧锁。他走到廊下,望着庭院中被打得七零八落的花卉,以及远处被雨幕笼罩、模糊不清的街巷,心中沉郁。

“这雨,下得太久了。”他低声自语。

一旁的鲁肃轻声道:“主公,据北面传来的消息,关中、中原等地,已连续数月未见有效降雨,河水断流,田地龟裂,今岁恐有大旱。而我这江东,却是阴雨不绝…天象着实异常,今年气温也较往年高出不少,恐非吉兆。”

沈风深吸了一口潮湿闷热的空气:“天时不正,苦的是百姓。子敬,随我去城外田间看看。”

不顾劝阻,沈风只带了周仓及少量亲卫,与鲁肃一同骑马出城。

城外的景象更令人忧心。

原本应是绿意盎然、茁壮成长的秧苗,因长期缺乏充足的日照,显得蔫黄细弱,长势迟缓。

部分低洼的田地已然积水,形成了内涝,浑浊的水面几乎要淹没秧苗的顶端。

一些农人正冒雨在田埂上挖掘,试图疏通沟渠,将积水排入河道,但雨势太大,效果甚微。

看到太守亲至,农人们纷纷跪倒在泥泞中。一位老农颤巍巍地说道:“府君…这雨再不停,今年的收成…可就全完了啊!”

沈风扶起老农,安抚了几句,随即对周仓下令:“传令曹性,让他调派郡兵,分赴各乡,协助农人疏浚沟渠,抢排积水!务必尽力保住秧苗!”

“诺!”周仓领命,立刻派人回城传令。

回到府中,沈风的心情并未轻松。面对天灾,个人的力量显得如此渺小。他只能尽力补救,但能否挽回损失,终究要看老天爷的脸色。

朱达再次求见,脸上已不仅是焦虑,更带着一丝绝望:“府君,郡兵出动,人吃马嚼,又是一笔开销…府库…府库真的快要见底了!夏税至少要等到秋收后,可眼下…各处都在要粮,这漫长的雨季,怕是等不到秋收了!”

沈风闭上眼,揉了揉额角:“我知道了。容我再想办法。”

就在这内外交困、阴雨连绵的日子里,会稽南部,东安港的筹建工作,在侯官长商升的主持下,艰难地开始了。

商升是周昕举荐的干吏,为人务实,不畏艰难。他带着一批从会稽各郡抽调的精干吏员和少量兵士,抵达了这片荒僻的海岸。他们的任务是在这片遍布沼泽、山林和零星村落的地方,整合民力,先建立起最基础的港口设施。

工作推进得异常缓慢。

阴雨让道路泥泞不堪,运输困难,潮湿的气候也使得物资容易霉变,人员病倒者日增。

更棘手的是,当商升试图召集周边村落的丁壮参与建设时,发现响应者寥寥,即便来了也士气低落。

经过多方打听和暗中查访,商升终于摸清了缘由。这片区域看似散乱,实则多个村落都隐隐听从一位名叫斯从的当地大族的安排。

斯家在此地盘踞数代,广有田产,蓄养了不少门客、部曲,在土人乃至一些山越部落中都有影响力。斯从本人年约四旬,为人精明,既懂得结交官府,更善于笼络乡里,是此地实际上的“话事人”。

没有斯从的首肯,商升在这里几乎寸步难行。

无奈之下,商升只好亲自登门拜访斯从。斯家的宅院坐落在一处高坡上,规模不小,虽不奢华,却自有一股根基深厚的底气。斯从对商升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接待礼仪周到,言辞客气,但一谈到征发民夫建设港口之事,便面露难色。

“长官有所不知啊,”斯从叹道,“并非斯某不愿为官府效力,实在是…这连绵阴雨,乡民们自家田地的秧苗都危在旦夕,人心惶惶,哪里还有心思和力气去修筑港口?再者,此地贫瘠,民力有限,骤然兴役,恐生怨怼啊。”

商升知道这是托词,但也明白强逼无用,反而可能激起民变。他试探着问道:“那以斯公之见,该如何是好?府君对此港极为重视,若迟迟没有进展,下官无法交代。”

斯从沉吟片刻,缓缓道:“长官,此地虽偏,然民风淳朴,亦盼王化。只是历来官府力量薄弱,乡民无所依凭,故而更重宗族乡谊。若朝廷…若蔡公能在此正式设县,派驻官员,保境安民,使百姓有所归属,则征发民力、兴建港口,便是造福乡里之事,斯某相信,乡民们必会踊跃支持。”

他顿了顿,看着商升,意味深长地补充道:“斯某不才,在此地略有薄名,愿为朝廷、为蔡公效犬马之劳,安抚地方,征集民夫,以确保港口建设顺利进行。”

话已挑明,斯从是希望能用他对地方的影响力,换取一个官方的名分。他看准了朝廷急于在此地立足,而商升手中缺乏直接掌控地方的力量。

商升不敢擅自做主,立刻修书一封,派快马送往吴郡,将情况详细禀明沈风,并委婉地提出了斯从的“请求”。希望能授予斯从一个县令之职,以便借助其力量,尽快推动东安港建设。

数日后,阴雨依旧。吴郡太守府书房内,沈风看完了商升的急报,将其递给一旁的鲁肃和顾雍。

“斯从…欲求一县令之位。”沈风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鲁肃看完,沉吟道:“主公,此乃地方豪强借机要价。然商升所言亦是实情,若无斯从配合,东安港建设恐难推进。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授予其县令之名,换取实际控制此地、推进港口建设之实,似可考虑。只需后续加以制衡,勿使其尾大不掉即可。”

顾雍则持重一些:“子敬所言不无道理。然则,轻易授予豪强官职,恐开不良先例。其他豪强若纷纷效仿,何以制之?需得让斯从明白,此职乃府君恩赐,非其凭势力可强求。”

沈风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望着窗外迷蒙的雨幕,心中权衡。他需要东安港,需要尽快打通与夷洲的联系,需要这片土地的资源和人手。而眼下,郡府没有足够的财力和兵力去强行压制斯从这样的地头蛇。

“名义上的官职,换实际的控制权和进度…这买卖,做得。”沈风终于开口,做出了决断,“回复商升,准其所请。即日起,划设东安县,以斯从为代理县令,全权负责整合周边村落、征集民夫,协助商升建设东安港。告诉斯从,若他能在一个月内征发足够民夫,使港口初具停靠条件,我便表奏朝廷,为他转正。”

他看向顾雍:“元叹,委任文书由你草拟,语气要拿捏得当,既示恩宠,亦显威仪。”

“雍明白。”顾雍领命。

沈风又对鲁肃道:“子敬,后续你要留意,待港口建成,局势稳定后,需逐步向该地增派我们自己的官吏、兵士,分化斯从的权力,不能让他真成了土皇帝。同时,为斯从表功,升任他去冶县做县令。”

“肃已留意此事,会暗中物色合适人选。”

命令很快被快马送往会稽南部。当商升将盖着吴郡太守和会稽郡守双重印信的委任状送到斯从手中时,斯从脸上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他恭敬地接过文书,对商升的态度也更加热情合作。

有了斯从的号召和组织,原本散漫的村落迅速被动员起来。大量的丁壮被征集,冒着阴雨,开始清理港址、修筑简易的栈道和码头基座。虽然天气依旧恶劣,但东安港的建设,总算在一片泥泞与雨水中,艰难地迈出了实质性的第一步。

消息传回吴郡,沈风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脸上并无太多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