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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光” 壁垒被击穿时的电子警报,像根生锈的钉子,在 “新伊甸” 的穹顶里敲了整整三分钟。那声音停了后,能源配给中心的铁门还在漏风 —— 风卷着碎雪沫子钻进来,扑在排队人的脸上,凉得像耳光。陈婶把孙子小石头往怀里又裹了裹,孩子的小脸冻得通红,嘴角还挂着没擦干净的米糊,那是今早用最后半块压缩粮冲的。

“这他妈又减了?” 穿旧军装的老郑把能源卡往窗口拍了拍,金属卡撞在玻璃上,发出脆生生的响。他左手的袖管是空的,空荡荡地晃着 —— 三年前跟异兽群作战时炸没的,现在只剩个缝着补丁的残袖,袖口别着的 “新伊甸守护者” 徽章,镀金早磨成了灰白色,边缘还卷了角,是上次抢物资时被人踩的。“上次领的能量够撑五天,这次就三天?我那台取暖器昨晚就灭了,你让我跟小石头冻成冰棍?”

窗口里的工作人员低着头,手指在终端上敲得飞快,声音压得像蚊子叫:“郑叔,上面下的令,说是要优先供指挥室和防御塔……”

“供指挥室?” 陈婶突然插了话,声音发颤,怀里的小石头咳嗽了两声,她赶紧拍着孩子的背,“我家老头子在 b-7 哨站当炊事员,上周通讯说连压缩粮都快没了,当兵的天天啃冻硬的干粮,这优先供的是哪门子防御塔?”

人群里顿时起了骚动。穿工装的小李刚从工业区跑过来,裤子膝盖处磨破了,露出冻得发紫的皮肤:“工业区早停了!我昨儿去修机甲,油箱里只剩个底儿,队长说再没能源,连巡逻艇都开不起来 —— 还不是上面招惹了林烬?那主儿连‘圣光’壁垒都能捅破,咱们这点家当够人打的?”

“闭嘴!” 有人赶紧拽了小李一把,眼睛往天花板上瞟了瞟 —— 那里装着监听喇叭,银色的外壳闪着冷光,“你不要命了?提那名字会被抓去审的!”

小李甩开手,脖子梗着:“抓就抓!现在连饭都快吃不上了,还怕审?” 他的声音越说越大,陈婶怀里的小石头被吓哭了,哭声混着风砸铁门的声响,把整个配给站的焦虑都搅得翻了倍。老郑看着哭闹的孩子,突然闭了嘴,从口袋里摸出颗皱巴巴的水果糖 —— 还是上个月林薇薇来基层视察时塞给他的,他一直没舍得吃,现在剥开糖纸,塞进小石头嘴里:“别哭,甜。”

指挥室里的冷白光比配给站的灯还刺眼。张天豪靠在桌沿上,左手悄悄按在小腹上,那里还隐隐作痛 —— 昨天跟 “父亲” 通讯时,他刚说 “壁垒防御一切正常”,对方就把一段护盾破洞的视频发了过来,电子合成的声音像冰碴子往耳朵里灌:“张天豪,你连我的东西都看不住?” 他当时急得一口血呕在战略地图上,暗红色的血渍晕在 “b-7 哨站” 的标记上,现在还没擦干净,只被他用文件夹盖着。

下属们站在对面,没人说话。护卫队长邢磊的手一直放在枪套上,却不敢抬头看他 —— 从前每次开会,邢磊都会主动递烟,现在却连眼神都躲着。能源主管小王的手指在终端上划来划去,屏幕亮着 “储备不足 15%” 的红色数字,他却故意把身子侧了侧,像怕张天豪看见。

“核心三区的请愿书,谁看了?” 张天豪的指节在桌面上敲了敲,声音刻意放得稳,却没压住尾音的颤。他知道那些人要什么 —— 要真相,要和平,要他向林烬低头。可他不能,“父亲” 不会允许,他自己也不能承认,自己选的路错了。

“首领,他们…… 他们说要跟联盟谈判。” 内务官硬着头皮开口,说话时盯着自己的鞋尖,“还说要您公开跟林烬冲突的原因……”

“谈判?” 张天豪猛地把文件夹摔在桌上,盖着的血渍露了出来,红得扎眼,“跟林烬谈判就是投降!他要的是‘新伊甸’的‘变量’,是咱们所有人的命!你们忘了之前他屠了西哨站的事?” 他的声音越说越大,喉咙里的腥甜又涌了上来,他赶紧咽了口唾沫,把那股味压下去。

“天豪!你先冷静点。” 指挥室的门被推开时,林振海的声音裹着风雪进来,他身后跟着工业主管老王,老王的手上还沾着机油,袖口卷着,露出小臂上一道长长的疤 —— 那是建 “新伊甸” 时被钢筋划的,当时还是张天豪帮他包的伤口。“你看看这数据,” 林振海走到全息屏幕前,手指戳在 “b-7 哨站补给中断 12 天” 的字样上,指腹的老茧刮得屏幕沙沙响,“小王昨天去哨站送物资,回来跟我说,士兵们的保暖服都破了洞,晚上冻得缩在一块儿睡,你让他们怎么守?”

张天豪的喉结动了动,他看着林振海的眼睛 —— 那里面全是失望,像他跟林薇薇定亲时,林振海把女儿的手交到他手里,说 “好好护着她”,现在那双眼睛里的信任,全没了。“林叔,‘父亲’需要‘变量’,这是唯一的机会。” 他拔高声音,却觉得底气在一点点漏,“等拿到‘变量’,咱们就能建更强的壁垒,到时候……”

“到时候?” 林振海打断他,声音突然哑了,他从口袋里摸出张照片,照片皱巴巴的,上面是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抱着个玩具机甲,“这是老周的孙子小石头,你见过的,去年还跟薇薇一起放风筝。现在那孩子天天在配给站冻得哭,老周在 b-7 哨站连孩子的面都见不着 —— 你跟我说机会?”

张天豪看着照片,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想起去年春天,他还带着小石头在广场上玩,孩子喊他 “张叔叔”,声音脆生生的。可现在…… 他把目光移开,落在全息屏幕上的护盾破洞画面上,蓝色的光粒飘来飘去,像碎掉的星星。

林薇薇站在角落,手指掐进了掌心,疼得发麻。昨天晚上,她还在张天豪的办公室里劝他:“要不听听我爸的意见?现在大家都很难……” 当时张天豪正对着终端跟 “父亲” 通讯,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你不懂战略,别管。” 她当时没敢再说话,只是看着张天豪的背影,觉得那个人离自己越来越远。

现在看着父亲发红的眼眶,看着张天豪紧抿的嘴唇,她突然觉得浑身发冷。口袋里的通讯器硌着腰,是早上父亲塞给她的,当时父亲把通讯器放在她手里,手指带着老茧,轻轻按了按她的手背:“万一有事,随时找我,别硬撑。” 她当时点了点头,现在却不知道,自己能找父亲做什么,又能帮张天豪做什么 —— 她像被夹在两块冰中间,连呼吸都觉得难。

“报告!” 通讯兵的声音突然闯进来,带着哭腔,他的帽子歪了,脸上还沾着雪,显然是跑着过来的,“b-7 哨站…… 第三巡逻队叛逃了!他们开走了两艘护卫艇,还带走了哨站里最后一批压缩粮和燃料!”

指挥室里瞬间静了下来,只有全息屏幕的蓝光在忽明忽暗地闪。林薇薇的脑子里突然闪过老郑的脸 —— 第三巡逻队的队长就是老郑,那个给小石头糖吃的老兵,那个只剩一只手还在守哨站的老兵。她想起老郑上次跟她说:“薇薇小姐,您放心,只要有我们在,就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新伊甸’。” 现在那句话像根刺,扎在她心上。

张天豪猛地转过身,全息屏幕的红光映在他脸上,把眼底的慌乱照得无所遁形。他的手在身侧攥成拳,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指缝里渗出血丝 —— 昨天 “父亲” 还警告他,再出乱子,就撤了他的职。“查!”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把带头叛逃的人揪出来!老郑…… 还有他队里的所有人,格杀勿论!”

没人应声。老王把脸扭向一边,手指在口袋里攥着张照片 —— 那是他老婆和孩子的,上次通讯时,孩子说想爸爸了。邢磊的手从枪套上移开,悄悄往门口退了半步,他想起自己的弟弟也在第三巡逻队,上次弟弟跟他说 “哥,我快撑不住了”,他当时还让弟弟再忍忍。

林振海看着张天豪,轻轻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有失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 他知道张天豪不是疯了,是怕了。怕 “父亲” 的问责,怕 “新伊甸” 垮掉,更怕承认自己错了。就像当年他们在建 “新伊甸” 时,张天豪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跟着他父亲在冻土上扛钢材,那时的张天豪,眼里还有光,不是现在这样,只剩慌。

“天豪,” 林振海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不是硬撑的时候。第三巡逻队叛逃,其他哨站的人也会慌,再这样下去,不用林烬打,咱们自己就散了。”

张天豪甩开他的手,后退了一步,后腰撞在桌沿上,疼得他皱了皱眉。“散不了!” 他吼道,却没什么力气,“我加强防御,我给哨站送补给,我能稳住!” 他说着,伸手去拿桌上的通讯器,手指却抖得厉害,连通讯器都碰倒了,屏幕摔在地上,裂了道缝。

林薇薇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象。配给站的队伍还没散,陈婶抱着小石头,老郑站在队伍最前面,不知道在跟谁说话。风卷着碎雪砸在防弹玻璃上,发出沙沙的响,像有无数只手在挠。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糖 —— 是老郑刚才塞给她的,水果味的,现在还没化。她想起小时候,父亲带她去哨站,老郑还抱过她,给她摘野果子吃。现在,那个老郑,却成了张天豪嘴里 “格杀勿论” 的叛徒。

“薇薇。” 张天豪的声音突然传来,他站在她身后,肩膀垮着,不像平时那样挺拔。他的肩章歪了,之前每次出门,都是林薇薇帮他整理,现在没人管,那枚银色的肩章就歪歪地挂在肩上,像个笑话。“你相信我,我能守住‘新伊甸’,能守住你。”

林薇薇没回头。她看着窗外的照明棒,一点一点的,像快要灭的星星。“天豪,” 她的声音很轻,“小石头还在等他爷爷回家。”

张天豪没说话。指挥室里静得可怕,只有全息屏幕还在循环播放着护盾破洞的画面,蓝色的光粒飘来飘去,像在嘲笑他们的挣扎。林振海靠在墙上,从口袋里摸出支烟,是劣质的,点了好几次才点着,烟雾缭绕中,他的脸显得很疲惫。老王和邢磊站在门口,谁也没动,像两尊泥塑。

裂隙早就有了。从经济封锁开始,从军事失利开始,从昨天 “圣光” 壁垒被击穿开始。只是他们都不愿意承认,都在硬撑。直到今天,第三巡逻队叛逃,人心散了,那些藏在暗处的裂痕,终于在所有人面前,彻底裂开了 —— 像指挥室地上的通讯器,裂了道缝,就再也合不上了。

林薇薇把那颗水果糖放进嘴里,甜得发苦。外面的风还在刮,小石头的哭声隐约传进来,混着老郑的吼声,还有远处防御塔的警报声,搅在一起,像一曲绝望的歌。

张天豪还在对着碎掉的通讯器说话,声音很小,没人听清他在说什么。林振海的烟快抽完了,烟蒂扔在地上,踩灭时发出轻微的声响。老王摸了摸口袋里的照片,指尖在孩子的脸上蹭了蹭。邢磊望着门口,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薇薇看着这一切,突然觉得很累。她靠在窗户上,冰凉的玻璃贴着脸颊,像小时候母亲的手。她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不知道 “新伊甸” 会不会垮,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一边。她只知道,今晚的风很冷,那颗水果糖,甜得让人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