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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乱世卒行 > 第75章 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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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被昨夜的雨水浸得泥泞,踩上去发出噗嗤的轻响。晨光稀薄,远处传来巡营士卒交替的脚步声和兵器与甲胄偶尔碰撞的钝响。

又过了一日。

阿木尔背后的伤口开始结痂,疼痛虽在,但已在他的忍耐范围内。

他展现出的 “惊人” 恢复力,在伤兵营里甚至引起了小小的议论,都被他归功于 “身子骨结实” 和 “医官手艺好” 含糊过去。

他已经能够比较自如地行走,只是步伐仍有些拖沓,看起来像是腿伤未愈。

这天下午,王小二果然兴冲冲地跑来:“大哥!俺跟头儿说了!头儿说正好缺人,让你过去试试!能干点轻活就行!”

阿木尔心中一定,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太好了!王兄弟,你可帮了我大忙了!我这就跟你去!”

他跟随着王小二,一瘸一拐地穿过拥挤的营区,走向位于大营后侧的火头军营地。

沿途,他看似低头看路,眼角的余光却如刀锋般扫过四周:营帐的分布、通道的宽窄、防御工事的设置、哨塔的位置、士兵们的精神面貌…… 所有这些细节都如同流水般汇入他的脑海,不断修正和充实着他心中的那幅梁营布局图。

火头军的营地弥漫着烟火、粮食和野菜混合的气味。

几十口大锅架在临时垒砌的灶台上,底下柴火噼啪作响,锅里熬煮着少量的米粮和大量的野菜、甚至是一些看不清来源的肉干(或许是死去的战马),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火头军们个个灰头土脸,忙碌不堪。

王小二把他引到一个围着油腻围裙、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面前:“张头儿,这就是俺说的那个伤兵大哥,想来帮忙。”

张头儿上下打量了阿木尔几眼,目光在他依旧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上和微瘸的腿上停留了一下:“身子能行?俺这儿可不养闲人,活儿累着呢!”

阿木尔立刻挺直了些腰板(牵动伤口,让他暗自吸气),语气恭敬却带着一股军人的干脆:“回头儿的话,能行!背上箭伤好得差不多了,就是腿脚还有点不利索,但劈柴、烧火、这些力气活都能干!躺着也是等死,不如出来活动活动,给营里出份力!”

这番话说得颇为得体,既说明了情况,又表明了决心。

张头儿脸色缓和了些,如今营地人手奇缺,尤其是能干重活的男丁,阿木尔看起来体格魁梧,确实是干活的好手。

“成!看你也是个实在汉子!” 张头儿指了指旁边堆得像小山一样的柴火,“先去那边帮着劈柴!王小二,给他拿把斧头!干累了就歇会儿,别硬撑,伤口崩了更麻烦!”

“谢头儿!” 阿木尔应了一声,接过王小二递来的斧头,走向柴堆。

劈柴是个辛苦活,但对他而言并不陌生,甚至是一种很好的伪装和锻炼。

他控制着力度和节奏,让自己看起来既卖力,又不至于过度牵拉伤口。

沉闷的劈柴声响起,他融入了火头军忙碌的节奏中。

他一边干活,一边仔细观察着这里的一切。

灶台的数量、锅的大小、每日消耗的柴火水量、以及最终放入锅中的粮食配给…… 所有这些都在无声地诉说着梁军的真实处境 —— 物资极其匮乏,已在勉力支撑。

他很快发现,给中军大帐准备的饭食是单独制作的。

虽然同样谈不上丰盛,但至少米饭更稠,偶尔还会有一点咸菜或肉末。

这份 “特权” 并未引起太多不满,士兵们似乎默认将领们需要更好的体力来指挥作战。

送饭的活儿通常由张头儿亲自带队,或者他最信任的两个老火头军去完成。

那是要穿过严密岗哨的,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去。

阿木尔并不急躁。

他沉下心来,努力干活,话语不多却肯卖力气。

他主动帮忙搬运重物,清理灶台,甚至凭借在草原生活中磨练出的技巧,帮忙修好了一辆差点散架的运水车。

他的 “勤快” 和 “能干” 很快赢得了张头儿和其他火头军的好感。

张头儿偶尔会递给他一碗稍厚一点的粥,拍拍他的肩膀:“好小子,是把干活的好手!以前在家种地的?”

阿木尔含糊地应道:“是,出过力气……” 他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沉默寡言、只知道埋头苦干的普通士兵形象。

休息时,他会旁敲侧击地向王小二和其他火头军打听一些无关紧要的营中琐事,从不直接触及军事机密,但却能从中拼凑出许多有价值的信息:比如哪个都的军官比较严厉,哪段寨墙前夜又发生了小规模冲突,营中对援军还有多少期待等等。

他也留意到,韩猛归来后,似乎更受重用了,经常被召入中军大帐议事。

而那位神秘的苏参军,则极少露面,但营中关于他 “妙计” 歼敌的传言却越来越多。

时机在慢慢成熟。

这天傍晚,正准备开饭时,张头儿突然抱着肚子,脸色发白,额冒虚汗。

“头儿,你咋了?” 一个火头军问道。

“怕是吃坏东西了…… 哎呦……” 张头儿痛苦地弯下腰,“这…… 这中军大帐的饭还没送…… 这可咋办……”

几个老火头军面面相觑,他们手上都还有别的活计脱不开身,而且看起来也有些犹豫 —— 夜间穿过岗哨去中军区域,总让人有些发憷。

阿木尔知道,机会来了。

他放下手中的柴火,走上前,语气沉稳地说:“头儿,要不…… 我替你去送?我路认得,王小二之前指过。保证准时送到。”

张头儿疼得龇牙咧嘴,抬头看着阿木尔。

这个新来的伤兵虽然腿脚还有点不便,但人看起来稳重可靠,干活也实在。

他犹豫了一下,但腹中的绞痛由不得他多想。

“成…… 就你去!” 张头儿从腰间摸出一块小小的木牌令牌,塞给阿木尔,“这是通行令…… 过了第二道岗哨,亮给守卫看…… 饭食在那边那个提盒里,三层的那个…… 千万小心,别洒了…… 送到了就回来,别乱跑……”

“头儿放心!” 阿木尔接过那块还带着体温的木牌,心中冷静如冰,脸上却露出郑重其事的神情。

日头偏西,阳光变得倾斜而浓稠,给细沙渡残破的大营涂上了一层带着疲惫感的金黄。

他提起那个沉甸甸的食盒,向王小二确认了一下具体路径,然后一瘸一拐地,却步伐坚定地走出了火头军的营地。

午后的热气尚未完全消散,混合着泥土、汗水和隐约的血腥气,滞重地笼罩在营地上空。营内的喧嚣较之清晨略显沉寂,并非宁静,而是一种被高温和持续紧张压制的沉闷。

一部分训练的士兵们依靠在阴凉处抓紧时间休憩,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倦容,甲胄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却无生气的光。

没有人知道,这个看似忠厚勤勉的 “伤兵”,正怀揣着怎样的秘密,走向梁军的心脏地带。

他的背影在摇曳的阳光映照下,拉得很长。

阿木尔提着的食盒,仿佛重若千钧,里面装着的不仅是饭菜,更是一个可能扭转战局的契机。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让步伐显得更自然,向着那灯火最为集中的中军区域,一步步走去。

每一步,都踩在危险边缘,也离他的目标更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