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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烟波浮生录 > 第27章 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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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风飒飒,黑雾漫漫。

苏清尘漫无目的走在路上。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会在这里,也不知道要去向何处。

道路两旁环绕着深潭瘴气,不见草木,只瞧见排排白幡林立,随风摆荡。

苏清尘一边向前走着,一边又忍不住向旁侧的潭水望去。

那潭水中堆满了密密麻麻的纸钱,放眼望去,却不见尽头。这些纸钱不知是从何年月开始累积的,竟然将这潭底尽数填满。由于长年的浸泡,致使这些纸钱早已腐烂,化生成瘴气萦绕其间,久久不能散去。

“我……这是死了吗?可我若真是死了,怎不见阴司传唤,鬼差缉拿,倒是我自己不请自来。这茫茫黄泉路上,也不知何处是尽头……”

苏清尘心中暗自思量道。

“罢了。常言道: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也何妨。我既然已经身死,何苦去想一些烦心事呢?”

苏清尘惆怅一番,叹了口气后,又缓缓向前走去。

大约走了两个时辰左右,苏清尘忽见前头黑雾中仿佛有一团明晃晃的白影。

苏清尘见状,心中不免好奇,于是快步追上前去,打算一探究竟。

只是越到跟前,苏清尘便越觉眼熟。

那白影中藏匿着一道苍老的身躯,穿着厚大的道袍,其身侧还跟着一只四处张望的白鹤。

“师……师傅?”

不用近其身前,仅凭这背影苏清尘便一眼认出这是张玄同。但苏清尘还是不敢确信,只能试探的喊了一声。

那老者闻言,顿住脚步。随后缓缓扭头看向苏清尘。

苏清尘见到面容——这不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师傅吗?一时间又惊又喜,急忙追了上去。

但下一刻,苏清尘却又愁容满面。原以为自己会与师傅在江南相遇,随后一同返回寒山去。未曾想,再见已是黄泉地府,只叹是人事无常……

苏清尘赶至张玄同身前,只觉心中有许多话要与师傅说,却不等他开口,就听张玄同一脸严肃的率先反问道:“你来此作甚?这里不是你该来了地方!”

苏清尘闻言,一脸疑惑的看向张玄同,不禁问道:“怎……怎么了?师傅?”

“唉。”张玄同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挥挥衣袖喝道:“回去罢!”

话音刚落,只觉那衣袖带动一阵狂风袭来,裹起苏清尘便向后飞速退去。

风沙迷住了苏清尘的双眼,他不得不举起双手挡在眼前。昔日场景犹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浮现,而后又慢慢汇聚在张玄同的身上。风声呼啸不绝,挟着苏清尘卷至天外,但他耳畔却始终回响着张玄同的那句“回去罢”。

苏清尘艰难的睁开双眼,只见张玄同的身影越来越模糊,由朦胧的一团最终化作一个白点,最后在这浓浓的黑雾中隐去了。

苏清尘见状,不由声嘶力竭的呼喊道:“师傅!”

…………

一道刺眼的白光扰醒了昏睡的苏清尘,他急忙翻起身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额头上还渗出豆大的汗珠。

“师侄,你醒了。”

张玄清手挽着拂尘,端坐在一旁,微闭双眸,轻声说道。

苏清尘闻言,这才收回思绪。而后环视一周,发觉自己竟在车厢之内,忽感莫名道:“师叔,我怎么会在这?我师傅呢?”

张玄清没有答话,却是从怀中掏出一份书信交予苏清尘。

苏清尘接过信封,只见上面字迹工整的写道“吾徒清尘亲启”。苏清尘见状,心中霎时闪过一丝不好的念头,于是急忙拆开信封,掏出信来。信中写道——

清尘徒儿如晤:

入秋顿凉,幸自摄卫。

见此书信之时,为师已然证得大道,因寂坐化。吾徒清尘不必感怀,也不必擎香祭奠。为师此去,身化尘粉,散与茫茫天地,落与林木溪池。褪去一身功法,只求为世人证辟一条光明大道。

然日后如何,便不是我所能操持的了。只是临别之际,心中唯一的挂牵便是你。为师已将一身本领多数交予你,若只说闯荡江湖,那便是绰绰有余。可世间之事,变数太多,有心之人亦不少。为师只能寄望于你,惟愿吾徒如爱莲说之词一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初心不改。

我走之后,吾徒应当谦怀谨慎,救渡世人于困厄。待人以诚而去其诈,待人以宽而去其隘。乌云盖幕,不过一时;道路坎坷,光明尚存。凡遇事,不可莽撞过急,应要藏身于器,待时而动。

君子慎独,不欺暗室。日后的路,就得你自己去走了。我现将你托付于你玄清师叔,遇到难处,就由他为你定夺。若是万事不顺人意,寒山的那间屋舍尚能栖身避雨。此间天寒,添衣勿病。临颖依依,不尽欲白。望徒保重。

暂书至此,不复一一。

师张玄同手谕

八月廿三日

读罢,苏清尘的泪水已然打湿信纸,身子也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但他仍然紧抿嘴唇,只是喉头上下滚动,努力克制自己,尽量不发出声音来。

“你师傅一个月前就传书于我,怕他去后无人照看你,于是特地嘱咐我去寒山,待寻到你后再将这封信交予你手。我本来是打算到江郎山与你师傅见最后一面再去找你的,可不曾想你自己却跑来了。以后,你就与师叔一同生活吧……”

话罢,张玄清看着苏清尘紧紧攥着那封书信,发出细微的哽咽之声。心中不免一颤,暗暗道:“也是,纵然他于同辈中心性成熟,武功不俗。可他依旧不过是个孩子……”

想到此处,张玄清不禁俯下身来,紧紧抱住苏清尘,轻抚着他的头,说道:“我可怜的孩子啊,你有伤在身,不可在心中憋出郁气。这里只有师叔,你想哭,便哭出来吧……”

苏清尘闻言,紧紧抱住张玄清,随后便放声痛哭道:“师叔,我师傅走了……”

张玄清听此,鼻头不禁一阵酸楚,可却没有答话,只是轻轻抚着苏清尘的背,任由他宣泄心中丧痛。

此间无话,只有哽咽不绝。马夫驾着车行驶在曲折的林间小道上,向着龙虎山的方向奔驰而去。

龙虎仙山位于江南西道,豫章故郡。相传乃天师在此炼丹修行,丹成而龙虎现,实为得道法源之地。

古人言:“遥望东面乱山横翠,骈耸其北者,为排衙石,最高;欹突其南者,为仙岩,最秀;而近瞰岭下,一石尖插平畴,四面削起者,为碣石,最峭,仰望穹苍,有孤柱撑天之状。”

正可谓是:“凿开风月长生地,占却烟霞不老身。虚靖当年仙去后,未知丹诀付何人。”

数日后,马车悠悠行到山门前。

苏清尘一路上心绪低沉,寝食难安。却到了此处,顿觉一阵清爽。

虽说也不曾有心思看此间耸立的参天古木,观其下潺潺的二十里水路。但岚风轻拂,掺着几缕降真香徐徐飘过,也算是让人略微清醒了一些。

张玄清与苏清尘先后下了马车,却见前方有一队人马浩浩荡荡驻足于山前。

外侧多为披甲护卫,持刀带械,各自分隔一丈排排站开。

其内则是宦官宫女,有序错落于玉辇前后,小心翼翼的服侍其间。

张玄清见状,赶忙向苏清尘递了眼神。随后二人拍去身上浮尘,快步走至玉辇跟前,作揖叩拜。

张玄清俯首道:“贫道张玄清不知上位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说话间,只见玉辇的珠帘被一位年老的宦官恭敬的掀开,而后众人见状,也急忙跪伏在地。

玉辇内缓缓走下一位俊朗的少年,其身着狐裘大氅,上绘祥龙云纹,宝珠五色,齐聚九五之数。内饰赤色绸袍,金丝镶刻,尽显贵气。远远观去,好似雪盖红梅一般。

而观其面色,却是格外苍白且眼角略发暗紫,有如重病缠身。于是一股清冷的阴郁之气便扑面而来,然而这些却兀自不能阻挡其轩昂之姿,帝王威仪。

那少年闻风,不由遮面轻咳几声后,对着众人说道:“诸位都平身吧。”

然后上前扶起张玄清,又道:“天师,朕不是说过,你年岁已高,见朕可以不拜。”

张玄清闻言,却道:“此乃礼数,自古以来,贫道还不曾闻臣不跪君之说。贫道虽得上位厚爱,可不能凭此丢了礼数。”

那少年听罢,欣慰道:“天师果真是我大梁第一贤臣啊!朕这几日体感不适,于是便来你这‘天星照应,地气冲凝’的龙虎山修养修养,若有叨扰之处,还望天师见谅。”

张玄清闻言,不由冷汗之下,而后急忙恭敬道:“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上位光临此间,那便是龙虎山的福分。何曾有叨扰之处?想来山上弟子已为上位收拾出了寝舍,还请上位快快入住,此间风急,莫要伤了龙体。”

话音刚落,那少年便哈哈大笑起来,随后目光又瞥向张玄清身后的苏清尘。

苏清尘见状,急忙低头作揖道:“圣上躬安。”

那少年不再多言,只是看着苏清尘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