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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烟波浮生录 > 第110章 贺新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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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风阵阵,雾气蒸腾。

一股黑雾从地底渗出,像沼泽般浓稠,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悄无声息的吞噬着周遭的一切。最为致命的,是它仍会给人留有喘息与挣扎的余地,但终末,一切的一切又将化作绝望,没有哀嚎、没有反抗,只会让人在徒劳中静待死亡的来临。

苏清尘提着御幽剑,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还夹杂着些许寒意将苏清尘紧紧裹住。

他额前的那缕白发也随着衣袖一并翻飞起来。

耳边响起喧闹的嘈杂,凄厉无比,窸窸窣窣之中还有幽怨的抽泣。这些声音混在一块,吵的苏清尘头痛欲裂。

“又是无忧洞的把戏吗?”苏清尘心中不耐烦的暗诽道。

几团黑雾仿佛是察觉到了苏清尘的存在,重重迷蒙中又骤然闪过几道红光。那些难以捉摸的迷蒙先是一怔,但很快,那种面对猎物的激动欣喜让它们瞬间开始扭曲、狰狞起来。

还不等苏清尘反应,那团团黑气便如饿虎一般朝着苏清尘猛然奔袭而去。

苏清尘不慌不忙的提起御幽剑,只是轻轻一斩。

那黑气眨眼间便已消失殆尽。

“仁兄好身手啊!”

一阵掌声忽从苏清尘身后陡然响起,待苏清尘回首望去,只见一翩翩少年郎伫立在其身后,笑容温和,气宇轩昂。虽身着平常服饰,可那举手投足之间却是说不尽的文质彬彬。

少年散发不拘于形,额前还绑着一条红彩抹额。

身上不时还散发着一种书卷的香味,像是纸香与墨香混合在一块,淡淡嗅去,竟令人异常安心。

“阁下是?”

苏清尘细细打量了对方一番,遂而开口问道。

“在下姓贺,名新郎,字彦之。乃许昌紫云山人氏,师从百章先生。”贺新郎躬身行礼道。

苏清尘看着眼前的少年郎,只觉其行事大方,风度翩翩。心中也不禁升起一丝好感:“贺兄不必多礼,既然在此偶遇,也算是缘分。只是听贺兄方才说起紫云山,不知贺兄是否认识黄湛?”

“哦,你找黄湛做什么?”贺新郎闻言,不由得重新注视起苏清尘来,但脸上笑容却丝毫未减。

那笑容如一牙弯月,平静的挂在他的脸上,亦如美玉般温润。

“不瞒贺兄,黄湛是我故友至交。我此番前来紫云山正是来投靠他的……”苏清尘如是说道。

贺新郎随即朗声笑道:“仁兄果真是个豪杰,路遇山精竟还能如此临危不惧,实在是令某钦佩之至。说起来,你我还真是缘分不浅,那黄湛正是在下的师兄,既是师兄朋友,我也理当以兄长待之。若兄不弃,可与我结伴而行。”

苏清尘“嗯”了一声,心中也是略微轻松不少。只见他稍稍欠身,收剑抬手示意,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贺兄请。”

“请。”贺新郎也随即欠身抬手,向苏清尘示意:“不知仁兄如何称呼?”

“在下姓苏,名清尘,寒山人氏。”

“无字吗?”

“岁及二八,尚未取字。”

贺新郎有些错愕的看了苏清尘一眼,但很快又释然道:“英雄出少年啊!才二八年岁便有如此身手,方才我在一侧远远观望之时,便见着周身有真气流转,如汪洋一般滔滔不息。”

苏清尘闻言,不由将剑柄握紧了几分。

贺新郎用余光扫了一眼,不禁摇头笑道:“苏兄不必紧张,我没有恶意。你若是觉得我心怀叵测,大可一剑刺了我。论武功我不是你的对手,因为我本就不会武功……”

苏清尘旋即蹙了蹙眉,看向贺新郎时明显淡漠了几分。

贺新郎当即会意:“苏兄误会了,我那师傅是文武兼备,我师兄学的是武艺,我学的是文章。虽说对身法体术兵器不及苏兄一根汗毛,可若是单论心法理解或是其他文章,还是略知一二的。”

苏清尘点了点头,虽未说话,但也适当放下戒备。

“苏兄武学精进,可惜早生华发,莫非是有什么心事?”贺新郎瞥了眼苏清尘,似是随口问道。

“华发?”苏清尘顿了顿,眼神有些疑惑的看向贺新郎。

“额前一缕,好似柳絮飘飞。”贺新郎如同玩笑一般说道:“莫非……苏兄不知道?”

苏清尘随手揪下一根,果然是白发。那如寒潭一般的心境不觉也轻轻荡漾了几圈。

“果然是白发,可鉴微兄为何一路不曾告诉我?”苏清尘像是喃喃自语一般,低声说道。

“华发早生,并非坏事。像是伍子胥、颜回、王彪之等,也是早生华发。苏兄也不必因此懊恼,相反,这白发倒是映衬着苏兄神采奕奕,别有一番风韵。就如谪仙一般……”贺新郎侃侃而谈道。

苏清尘叹了口气,眼神中倒未有过多情绪。只是摆了摆手,语气平静道:“贺兄谬赞了,如此夸我,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话说回来,这四周黑雾缭绕,虽看不清前路,可这周身却能瞧得一清二楚。不知是为何?”

贺新郎道:“这是山精鬼魅在此拦你,会随你心意变化。我在此已经被困了许多时辰,直到苏兄你也来此……”

“这么说来,不是无忧洞搞的鬼……”

听着苏清尘的自言自语,贺新郎也是毫不客气的接话道:“苏兄说的无忧洞的‘梦黄粱’吧。”

“你也知道‘梦黄粱’?”苏清尘忍不住看了一眼贺新郎。

“我曾在长安的鬼市上买过‘梦黄粱’,浅试了一番。不过说起来,那迷香虽然能令人致幻,但幻觉往往是随旁人引导所致,不像这山精鬼魅,却能洞察人心。”贺新郎悠悠开口道。

苏清尘闻言,对眼前这人更是好奇不已。这“梦黄粱”换做是旁人,唯恐避之不及,可他却反其道而行,竟然还以身试香。真是个怪才!

“贺兄是学文章的,也信鬼神一说?”虽说苏清尘对贺新郎好感颇佳,但还是想试探一番。

“苏兄此言差矣。所谓怪力乱神,是不遵文章之意。常言道:‘眼见为实’。众人不曾亲眼看过自然是不信。或言:‘鬼神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但亦有人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那依贺兄之见?”

“不过清风几缕,寒气几阵。即便有,那也是些不曾开蒙的可怜物。我走过大梁的诸多河山,也见识过不少怪诞,但说起来,只当是与天地感应时歪念,自省悟道时的碎语。苏兄意下如何呢?”

“我自幼学道修行,也见识过不少。但我的方法就很简单——用这剑,劈开就行了……”

“直截了当,真是洒脱自然啊!”贺新郎不禁感慨道。

二人正说着,却听见远处传来一声长呼:“苏师叔,苏师叔!”

苏清尘驻足回望,却瞧着陈围局火急火燎的向他跑来。

苏清尘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等到陈围局跑到苏清尘身前,瞬间涕泗横流了起来:“苏师叔,师叔母……师叔母她……遇害了……”

话罢,苏清尘心中“咯噔”一下。但转瞬间,他又反应过来:“原来,我在担心这个……”

陈围局的哭声戛然而止,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苏清尘,只见一把长剑不偏不倚的刺中他的心脏。

“你……你怎么会知道我是假的?”

“因为……他哭起来很难听……”

随着苏清尘的话音落下,“陈围局”也化作一缕黑烟散去。

苏清尘反手收剑,目光如炬的正盯前方。

“很好,苏清尘,你越来越让我兴奋了。”掌声断断续续,一个令苏清尘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从前方的黑雾中缓缓走出。

但还不等他再次开口,便见苏清尘身形一动,犹如闪电便眨眼飞出,原地只留道道残影。

贺新郎尚未反应过来,那道黑影就已化作齑粉散去。

苏清尘皱了皱眉,语气有些嗔怒道:“你变作谁不好,非要变作林骤。即使变了,却也不如他……”

贺新郎讶异道:“苏兄的身手我还真是前所未见,怕是离大宗师也相去不远了。”

“修行之道,贵在坚持本心。是为舒心中一口浩然气,若只是比较境界高低,岂不本末倒置?不论习武修道,都是一种磨练。有人将它当做谋利的手段,有人却用它来匡扶正义。但对我而言,遇不平之事,必然拔剑。能不能赢是一回事,出不出手又是另外一回事。狭路相逢勇者胜,只要不死,我便绝不会认输。”苏清尘淡然说道。

“听君一些话,胜读十年书。勇者非莽夫,可又却是将生死置之度外,遇不平事敢于拔剑,以命搏命之人。”

“你是读书人,读书人有自己的办法。你们常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可对我而言,从来没有什么量力而行,有的便是竭尽全力,随心而动,随性而行……”

二人边说边走,不多时眼前又出现了一道身影。

苏清尘仔细端详片刻,那张平静的面容上竟意外的变得狰狞起来。额上的青筋正无时无刻的显示着他内心的愤怒。

贺新郎顺着苏清尘的目光看去,只见眼前是一白发白须的老者,那老者身披道袍,手持拂尘。一脸慈祥的凝望着苏清尘。

贺新郎看着二人的神情,若有所思的低下了头。

“清尘。”那老者缓缓开口。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苏清尘难以压制自己的愤怒,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些东西竟然会变作张玄同的模样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可是他师傅啊!

这东西不仅顶着他师傅的脸,竟然还学着他师傅的语气,唤他的名字。

正当苏清尘准备动手之时,那老者却缓缓抬起手指,随后指向自己的胸口,他笑了笑,慢慢阖住眼睛,用着和蔼的语气开口说话,他只说了三个字:“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