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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烟波浮生录 > 第119章 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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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章先生杀了自己的老仆?鉴微兄,这等猜忌之言,你我无凭无据还是不要说为好。”苏清尘冷言道。

罗镜辞道:“一个老仆而已,身份卑贱,被主子杀了也就杀了。难不成你也要为其讨个公道?”

“卑贱?鉴微兄何时又得出了贵贱论?那我苏清尘不过一介草民,性命岂不是更卑贱?”

“落日虽光泽暗淡,却非萤火与之相比。清尘,你又何故自降身份,去怜悯这种人。如若不是你非要拉着我来,我也不想管这摊子烂事。”罗镜辞面无表情的说道。

“什么?”苏清尘难以置信的看向罗镜辞,此时此刻,他竟觉得眼前这个人变得无比陌生。苏清尘愤慨道:“罗镜辞,我原以为你和傩公那些人不一样,没想到却是我看走了眼。你我自灵隐寺以来,辗转淮西多地,一路所见所闻,那时的你难不成也是装的吗?你口口声声说你们白玉京是为了救济天下,难不成天下人也分贵贱吗?你那是所说的约法三章,难不成也只是为了哄骗我吗?奴仆如何?难道奴仆不是人吗?若是日后真的起事,难道我们所救之人也需查明身份,分他个三六九等,可救可不救吗?”

苏清尘这一连串的质问,一时间将罗镜辞怼的哑口无言。

“清尘,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要再说了。”苏清尘将其打断道:“你不去找,我自己去找。我今日将这紫云山翻个底朝天也要将那人找出来!”

话罢,只见苏清尘倏然飞身而起,踏着风头拂袖而去,不过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

贺新郎提着灯笼自山头晃悠到山脚,寻了一路的纪安生却无半点踪迹,他哪知道此时的纪安生早已命丧黄泉。

转了一路,贺新郎仍不死心,想着再去别的地方瞧瞧。

只是恰好打眼一瞅,便隐约看见远处一户人家挂着白灯笼,门上还贴着一副挽联。

贺新郎心中一颤,只叹“同是天涯沦落人”,也是鬼使神差,不知不觉间就走到这户人家跟前,叩门问安。

不多时,屋里亮起来灯。

那半扇破门缓缓打开,来开门的是个形如枯槁的瘦小老头。白须白髯像一堆杂草,风一吹,就更显得像了。

那老头掌着一支蜡烛,藏在门缝里眯着眼睛问道:“你要找谁啊?”

贺新郎闻言不由一惊道:“老先生,你这官话说的不错嘛!”

老头叹了口气道:“早年识过字,读过书,会说一点。看你样子不像是本地的,小郎君,你是要借宿吗?”

贺新郎:“老先生误会了,我不借宿。我是远远看着你这家中似有丧事,刚好我家中也发丧。心中不免伤感,故而想来吊唁一番。”

那老头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但转瞬又黯淡下来:“郎君误会了,我这不是自家的丧事,我这是为别人吊唁的!”

“为别人?这倒是稀奇。那人可是老先生的亲朋?”

“非亲非故。”

“哦?非亲非故为何要门悬白灯,高贴挽联?”

那老头没有回话,反而自顾自地啜泣起来。

贺新郎见状,急忙安慰道:“老先生,莫不是我说错了话。我向您道歉。”

老头摆摆手道:“不是你说错话了,我是恨我自己啊。我这副挽联是为这紫云山的一位大人贴的,那大人号‘百章先生’。平日里待我们乡邻是无微不至,他是个有学识的读书人,是个堂堂正正的正人君子,竟也愿与我们这些人一同耕作,农闲时还愿与我们说些文章。可是……可是没想到这么好的一个人,竟然就这么走了……而我,而我就连想吊唁他……也只能在家中空设灵堂……”

贺新郎身躯一震,不解道:“俗话说:‘红事不请不到,白事不请自到’。既然老先生有这份心意,为何不去吊唁,见百章先生最后一面呢?”

那老头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小郎君啊,不是我不想去。只是那去百章先生葬礼吊唁的,都是附近有头有脸的大户,有乡绅,有财主,就是没我们这些佃农啊!”

“这是什么话?难道去吊唁故人也要分个贵贱?这是主家发话故意刁难的,还是旁人与你们讲的?”

“我们村里有一户王员外,我是替他们家种地的。去年他们家有喜事,我上赶着去帮忙顺便结一下余钱,结果到头来遭人嫌弃了不说,事后找他一算账,我竟然还欠他二两三钱。他姓王,我也姓王,我说和他是本家,又被他指着鼻子骂了一顿,说他们家看院的狗都比我这个王姓值钱。最后这笔钱还是百章先生替我垫掉的……

“那百章先生身子一直不好,明眼人都看着是挺不过这个月了。结果那王员外又联合附近几个村子包括镇上县府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派人来给我们传话,说我们这些人身上有晦气,平日里就不要去看望百章先生了。我们这些人也是敢怒不敢言。直到昨日百章先生去世,他们又派人来传话,说百章先生乃是士族之后,我们这些去吊唁,会脏了先生的黄泉路。他们还放话说,谁要是敢去,就打断谁的腿!

“小郎君,我是恨啊!恨我自己为什么要读书认字,读了书,认了字还是要给别人种一辈子的地。我这把老骨头也活不长了,可是……可是我连百章先生最后一面都见不了……我要是什么都不懂,我要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该有多好。可我……还是过不去我心里这道坎,所以,我就只能在家中空设灵堂,在门口高贴挽联。我是日哭夜哭,可我再哭也哭不活百章先生啊……”

贺新郎抽了抽鼻子,道:“我明白了,老先生。明日是百章先生停尸的最后一天,你去叫上附近的村民,只要是想来吊唁的,就尽管来。”

老头微微抬头,纳闷道:“你是?”

贺新郎:“实不相瞒,百章先生正是在下的家师。我排行老二,名叫贺新郎,字彦之。我今日就替你们做这个主,谁要是敢在我师傅的葬礼上为难你们,就是与我过不去。老先生你放心,我会为你撑腰的!”

“原来是贺公子,是小老儿我有眼不识泰山。贺公子,快快请进,快快请进。”

说着,那老头一把将门扯开,作势要迎贺新郎进去。

贺新郎摆手拒绝道:“老先生,我就不进去做客了。与你聊了一番,我也是知道了些平常不知道的事。你要记住,我们这些人都是一样的人嘛。哪分的什么高低贵贱?读书是无罪的,种地也是无罪的。有罪的是那些整日高高在上,耀武扬武的人。他们不把咱们当人看,咱们就得反抗!要抢过他们手里的鞭子,叫他们再也欺负不了咱们老百姓啊!”

“说的好啊!不愧是百章先生的徒弟!可是他们说后天发丧的时候,那县府衙门的人也会来,我们过去不是给你们添乱嘛!”

“乱?我最不怕乱了!就是要越乱越好,这个世道,再不乱就要把人逼疯了。这些年我去南方游历,见了不少卖儿卖女的事情。一场灾荒能把人逼死,那些县老爷官老爷吃的是大鱼大肉,可咱们吃的是什么?蝗灾来了,咱们得啃树皮,旱灾来了,就得死人。现在又要过冬了,今年的粮食能撑到明年吗?明年开春了,还能种地吗?下场大雪,有御寒的衣服吗?要是发大水,有涝灾,咱们又该怎么办?

“这些朝廷派下来的老爷,哪一个是为民办事的?他们不都是搜括民脂民膏,吃饱喝足之后走马换将吗?你说说咱们该怎么办?”

老头瞪大了眼睛,一边听着一边头点的像捣蒜一般:“那……那贺公子的意思是?”

“千百年来,是天变地变,其实就从一件事上变。就是剑换了肩,刀换了腰。我们要是有了它,那些财主乡绅官老爷见了咱们,就得给咱们点头哈腰赔笑脸。如今仙逝的是我的恩师,不是他们的亲爹!咱们要是再不拧成一股绳,那可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你们到时候就放心来,谁要是敢压迫你们,咱们就反了他!”

老头呆呆的看着贺公子,默了片刻。他猛然跪倒在地,朝着贺新郎磕起头来。

贺新郎急忙搀扶道:“老人家,你这是做什么?不要跪,咱们以后都不要给人跪。就是打死也不能跪,你快起来,再不要这样了。”

老头颤抖的说道:“贺公子,你这一番话。说的我心里头透亮啊!我以前怎么就没有这么想过呢?我……我真是白读了书了……”

贺新郎又是一阵劝慰,与那老头说了好一阵,讲了诸多道理。那老头再看贺新郎时,眼中不由多了几分敬意。

夜色深了,贺新郎也不再打扰。只简单交代几句之后,便和那老头互道再见。

他继续顺着山脚打转,再往前就该到镇上了。

贺新郎想着再寻寻,可又怕纪伯已经回家。思来想去,于是他决定先回去看看。

顺着山路原返,两侧树影婆娑,在月色的勾勒下平添了几分阴郁诡谲。

腊月的树枝干秃秃的,只有枝干在晃动。

风一吹,树影一晃。影子被月色拉得长长的,像是一根根干瘪的胳膊毫无血色的耷拉着。

贺新郎心中也跟着树影晃动了起来,一股强烈的不安陡然而生。

不知不觉,他的脚步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手中的灯笼犹如秋千一般荡来荡去。终于,在几个眨眼之后——烛光熄灭了。

下一刻,一道寒芒惊现。

两道人影不知从何处而来,挡住了贺新郎的去路。

风起。吹得三人衣袖翻飞。

贺新郎强作镇定道:“二位是劫道的?”

那两人对视一眼,不由哈哈大笑起来:“贺新郎,死到临头你还装糊涂。我们兄弟几人一路从百濮追你追到许昌!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贺新郎:“原来是李林甫派来的人,我躲了一路还是被你们追到了。李大人可真是重视我,不过百濮、百越两地民众已然醒悟,你们即便杀了一个我,还有千千万万个我,百姓既已醒悟,朝廷就不可能再让他们当奴才!这人,你们是杀不完的。动手吧!”

那二人道:“贺新郎,你多说无益。我们兄弟也是拿钱办事,你就是到了九泉之下要算账,也去找李相国吧!”

话罢,二人抄起手中刀剑便朝着贺新郎直直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