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秘书踏入贵宾休息室时,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瞬间石化。曾经奢华典雅的空间,此刻如同被狂暴的龙卷风蹂躏过一般,遍地狼藉:价值不菲的水晶吊灯碎成一地璀璨的垃圾,厚重的实木桌椅四分五裂,真皮沙发被无形的巨力撕开巨大口子,露出里面的填充物,名贵的明朝青瓷花瓶只剩下几块锋利的残片嵌在冻成冰坨的门板上,墙上的装饰画框扭曲变形,散落各处。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寒气、木屑和一种令人心悸的能量残余的味道。
“放心蓝阿姨,我们会赔偿的。”孟殊文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任务完成的冷静。她走上前,试图安抚这位显然受到巨大冲击的秘书。
“呃——她砸坏的那些我们可不赔!”吴砚舟立刻跳出来,指着瘫软在地、被特制手铐锁住的涂小芳,急切地申辩。他可没忘记昨天其他小队分享的血泪教训——嫌犯破坏的财物,往往因为“控制不力”的帽子,最终扣在了执行者的积分上!可眼前这个念动力怪物造成的破坏,简直是无差别轰炸,能把战斗控制在这个房间内没让整栋楼遭殃,他们四人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好吗?想想涂小芳手上那几十条无辜人命,吴砚舟就觉得这女人砸坏再多东西都不解恨,但赔钱?绝对不行!
涂小芳被戴上了特制的锁能手铐,那令人恐惧的念动力波动瞬间消失无踪。失去了超凡力量,她整个人仿佛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在地,只是一个脸色苍白、眼神惊恐的普通女人,论战斗强度,甚至不如昨天抓捕的魏松兄弟。吴砚舟看着这一幕,心头莫名一动,压低声音问曾佩佩:“曾佩佩,上面……有没有那种彻底废掉人能力的办法?”
曾佩佩淡淡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警告:“当然有。不过,这不是你现在该知道,更不该问的。”
“哦。”吴砚舟立刻识趣地闭嘴,心里却忍不住嘀咕。瘫坐在地的涂小芳却猛地一哆嗦,绝望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从拥有神魔般的力量,到重新沦为任人宰割的蝼蚁?这比死亡更让他难以承受!她猛地抬起头,泪水涟涟,声音凄切地哀求:“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不能这样被抓!我妈要是知道了……她会活不下去的!求你们了,给我一次机会……”
吴砚舟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脑门,厌恶地别开脸:“饶了你?那些被你像碾死蚂蚁一样制造‘意外’杀死的人,你怎么没想过饶过他们?那些破碎的家庭,那些失去父母的孩子,你当时怎么不想想他们的父母能不能活下去?!”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冰锥,刺得涂小芳哑口无言。
涂小芳的哭求并未停止,翻来覆去都是父母如何承受不住。吴砚舟的心肠却比寒铁还硬。这种视人命如草芥、将自身不幸无限放大作为杀戮借口的扭曲灵魂,让他连一丝怜悯都生不出来。幸好,负责押解的人员很快赶到,结束了这场令人作呕的哀求秀。当涂小芳被强行拖走时,她眼中最后残留的怯懦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怨毒与刻骨的恨意,死死剜向吴砚舟四人。显然,她已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抓捕他的人。
吴砚舟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无声地嗤笑:恨?进了特事部门,凭你犯下的滔天血案,还想活着出来?做梦去吧!谁在乎一个将死之人的怨恨?
押解人员倒是客气地和惊魂未定的蓝秘书沟通,表示后续会有人联系他统计损失并发送赔偿清单邮箱。吴砚舟立刻又跳了起来,指着满地狼藉强调:“同志!这些真不是我们打坏的,全是她砸的!你们一定要调查清楚啊!”
来人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圆滑笑容,打着哈哈:“放心放心,小伙子,我们办事最讲道理了,到时候肯定会详细调查的哈。”话虽如此,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保证。
吴砚舟扁了扁嘴,知道多说无益,只能郁闷地认栽,心里已经开始盘算那350积分到账后,得预留多少以防万一的“赔偿金”。然而,他心神沉入脑海,那个沉寂的系统依旧毫无反应。没有“善恶点+xx”的提示,更没有预想中清除“污染源”级别恶徒应有的丰厚回报。巨大的失落感再次涌上心头。难道……只有那个特定的“污染源”才算?还是说,“善恶点”的判定规则远比他想象的更苛刻、更诡秘?雪落流光佩的冰凉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沉重的疑问。
蓝秘书看向孟殊文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震惊、敬畏、难以置信……还夹杂着一丝后怕。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孟家那位向来威严的老爷子,会对这个曾经看似“边缘化”的孙女另眼相看。眼前这如同战场废墟般的休息室,无声地诉说着远超常人想象的力量。这哪里还是她印象中沉默寡言的孟家小姐?分明是行走的人形兵器!孟殊文简单向她说明了涂小芳案情的严重性(隐去了具体能力细节),蓝秘书听得冷汗涔涔,后背瞬间湿透。她平时管理严格,没少对行政部提要求,尤其是涂小芳所在的部门!要是哪天不小心触怒了这位“瘟神”……她简直不敢想自己会以何种“意外”方式消失!
后续的收尾工作繁琐而压抑。涂小芳的案子牵连甚广,许多细节需要理清。吴砚舟四人作为抓捕者,确认了核心信息后便先行离开。公司里与涂小芳有过接触的员工,尤其是她的室友王宁,被一一叫来问询。王宁得知真相时,吓得几乎当场昏厥——她之前和涂小芳闹矛盾后,就一直住在朋友家避开了!否则,以涂小芳那扭曲的心性,她恐怕早已成为另一个“意外”的牺牲品。
离开时代广场,四人直奔四岭区分局。一方面是为了正式结案,感谢万晓晓在住户名单上的协助,另一方面嘛……自然是蹭分局食堂的微波炉热一下自带的“巨量”午餐。当薛队长和分局领导热情邀请他们在食堂用餐时,四人只能尴尬地婉拒,默默掏出自备的硕大保温饭盒。看着领导们赞许他们“纪律严明、艰苦朴素”的眼神,孟殊文只能在心里苦笑:真不是觉悟高,是怕把分局食堂吃垮啊!修行者的食量,岂是普通工作餐能填满的?
“下午去哪个案子?”吴砚舟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含糊不清地问孟殊文。上午解决涂小芳的高效让他们下午的时间变得宽裕。
孟殊文迅速在脑中过了一遍任务App,手指在地图上划过:“去旁边的西湖区。案子近,目标明确,是个团伙盗窃转抢劫伤人的,积分100分。速战速决,抓完人正好赶晚班车回基地。”
计划执行得异常顺利。在西湖区分局调取了最新情报,锁定了目标藏匿的城中村区域。四人配合愈发默契,如同精密的手术刀,精准切入,不到一小时就将三名还在睡梦中的嫌犯堵在窝点里,轻松制服。过程干净利落,连像样的抵抗都没遇到。傍晚时分,他们踏上了返回基地的班车。
车厢里气氛比前几天轻松了一些。蔡琴琴事件的阴影仍在,但好消息是,听说在基地专业心理医生的介入下,蔡琴琴的状态已经开始好转,郑佳佳他们小队也恢复了任务。这让整个1班紧绷的神经都稍稍松弛。毕竟,他们开始明白,真正的危险往往源于自身的准备不足和心态软弱,而非绝对的敌人实力。半个月的特训和实战磨合,让这群少年少女迅速褪去了最初的青涩与惶恐,逐渐展现出修行者应有的坚韧与高效。只要摆脱了心理上的畏缩,面对普遍一二级的对手,他们已能稳稳占据上风。
这天清晨,吴砚舟四人照例走向八点进城的班车点。刚走近,便看到罗杰和刘铁锤站在一旁。罗杰神色略显凝重,刘铁锤则倚着站牌,戴着耳机,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划动,似乎又在追剧。
“你们今天有空吗?”罗杰迎上来,开门见山,没有多余的寒暄。
吴砚舟好奇地眨眨眼:“怎么啦罗同学?有事?”
“那个挂在任务榜上很久的500积分案子,”罗杰指了指手机,“我和刘铁锤前两天做任务时,意外发现了一些可能相关的线索。”他回头看了一眼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刘铁锤,“但感觉……有点棘手,可能超出我们两个人的安全范围。所以想问问你们有没有兴趣一起?如果成了,积分两队平分。”
吴砚舟立刻想起来了。那个500积分的连环虐杀案!描述极其血腥残忍:一个三人团伙,每隔一周作案一次,每次虐杀七人,并挖走所有受害者的眼球。手段之变态,让包括他在内的许多学员都望而却步,宁愿选择积分低些但心理负担小的任务。这案子一直无人问津,很大原因就是心理压力和潜在的未知风险。
李子亦挑了挑眉,嘴角挂起一丝惯常的戏谑:“平分?250积分?听起来挺多,但为了这点积分去碰那种变态的案子……”他拖长了尾音,意思不言而喻——性价比太低,风险太高。
罗杰显然早有预料,平静地迎上李子亦的目光,语气坚定:“两个人去,是有些冒险。但如果是我们六个人一起,风险就完全可控了。这250积分,买的是安全边际,值得。”他强调了“六个人”带来的安全保障。
吴砚舟扯了扯李子亦的袖子:“好啦好啦,都是同学,帮个忙也没什么。再说,500分呢,就算平分也比一般任务多不少!”他看向罗杰,“线索指向哪里?”
罗杰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谢谢。”他顿了顿,吐出三个字:“南新村。”
孟殊文的眉头立刻蹙了起来,他在脑中迅速调出金陵地图:“南新村?在远郊山区,非常偏僻。”
“不止是偏,”罗杰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那个地方,给人的感觉……很怪。非常怪。”
吴砚舟心里咯噔一下,“怪”?能被罗杰这样形容的地方,恐怕不只是交通不便那么简单了。
四人跟着罗杰和刘铁锤在远离市区的某个偏僻站点下了车。正如罗杰所说,南新村深藏山中,班车根本不到。接下来的路程,只能依靠双脚。
一行人沿着蜿蜒崎岖的山路跋涉。刘铁锤依旧沉默,耳机牢牢戴着,目光黏在手机屏幕上。吴砚舟偷偷瞥了一眼,果然是那部热播的宫斗剧。让他暗暗咋舌的是,刘铁锤明明全神贯注地盯着剧情,脚下却像长了眼睛,无论是凸起的树根、散落的石块还是陡峭的坡坎,他都能精准地避开或轻松跨过,行走如履平地,仿佛看剧和走路用的是完全独立的两套感官系统。
“不好意思,他性子就这样,不爱说话。”罗杰适时地解释,语气温和,“不过作为队友,关键时刻绝对可靠。”
李子亦在一旁啧啧有声:“就他这么一个锯嘴葫芦当队友,罗杰,你平时不憋得慌?”
一直沉默的刘铁锤突然轻笑出声,头也不抬地说:“怎么会憋?罗杰这家伙骨子里比我还独,巴不得全世界都安静,没人跟他说话他才最舒服。”
罗杰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居然……没有反驳。
吴砚舟:“……” 他想起自己一路上为了缓解紧张(主要是想到那个500分案子)而叽叽喳喳说了不少话,顿时觉得脸颊有点发烫。呃,自己是不是太吵,招人烦了?他原本还觉得自己队里有个话少的曾佩佩、一个高冷的孟殊文再加一个毒舌的李子亦已经够闷了,现在看看罗杰和刘铁锤的组合……曾佩佩和李子亦简直算得上健谈了!让他闭嘴?那简直是要他的命啊!
就在他内心吐槽之际,走在最前面的孟殊文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锐利地投向山坳深处。众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个被浓密绿荫半遮半掩的破败村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
“这村子……”孟殊文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确实不对劲。”她理解了罗杰口中的“怪”。
罗杰点点头,指着村庄的方向:“上次我和刘铁锤迷路误入这里,第一感觉就是非常不舒服。后来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大概十几年前,这里想模仿一些古镇搞旅游开发,建了些不伦不类的‘民国风情’建筑,还有一些风格杂乱的仿古屋,结果因为太偏远彻底失败。年轻人全跑光了,只剩下些走不动的老人,村子越来越荒,越来越静……静得让人心头发毛。”
曾佩佩仔细观察着,补充道:“不只是建筑风格混乱的问题。是那种深入骨髓的荒败感。墙皮大片剥落,很多房子窗户都没了,像空洞的眼睛,路上杂草丛生……缺乏人气,死气沉沉。”
“啧,”李子亦环视四周,嘴角勾起一抹玩味又带着冷意的笑,“标准的恐怖片取景地。荒山,孤村,废弃的民国建筑……要素齐全。接下来是不是该有穿红衣服的小女孩或者提着灯笼的老婆婆出现了?”
“靠!李子亦!你能不能闭嘴!别吓我!”吴砚舟的汗毛瞬间炸起,他不怕真刀真枪的干架,但对这种氛围拉满的灵异场景,有着本能的恐惧。
然而,更让他头皮发麻、浑身血液几乎凝固的,并非李子亦的调侃,也不是眼前村庄那扑面而来的阴森破败感。
而是……这村口的景象!
那歪斜腐朽的木牌坊,牌坊旁那棵半枯的老槐树,树下那块布满青苔、形状怪异的巨石……这画面,分明和他意识深处,那个《张天师》解谜游戏第一关“荒村孤影”的开场场景,一模一样!每一个细节都严丝合缝!
‘我去!这、这不是张天师那个解谜模式下第一关的开场吗?!荒凉孤村阴气森森……就是这里!绝对错不了!’ 巨大的震惊和莫名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吴砚舟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游戏里的恐怖场景,竟然如此真实地出现在眼前?这仅仅是巧合吗?还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预兆?
罗杰没有注意到吴砚舟瞬间煞白的脸色,还在继续介绍线索:“我们上次来,听村里仅剩的几个老人说,就在我们到的前两天,村里来了三个外地人,行踪鬼祟,气质阴冷得吓人。老人们都不敢靠近,说他们不像人,倒像……从坟里爬出来的东西。”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最关键的线索是,有个胆大的村民,无意中瞥见他们随身带着的大箱子里,似乎装着好几个玻璃罐子……罐子里泡着的,是一个个……圆溜溜的东西……”
曾佩佩清冷的声音接上,在寂静的山路上显得格外清晰:“眼睛。金陵连环案所有受害者缺失的眼睛。你是说,这三个嫌疑人,不仅挖走了受害者的眼球,还把整整十八对眼睛……都带在身边?” 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足以让人胃部翻江倒海。
“没错。”罗杰肯定道,“我们来的那天他们不在,据说是进山了。可惜我们时间有限,没能等到。这次,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吴砚舟跟在罗杰和刘铁锤身后,一步步踏入南新村那破败的入口。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仿佛有形之物,顺着脊椎攀爬而上,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头皮阵阵发麻。他死死攥着曾佩佩的手,指节都因用力而发白,声音带着哭腔:“能……能不能别说这个了?我……我有点冷……”
曾佩佩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却也无法驱散这弥漫在村庄里的诡异氛围。
李子亦回头,毫不客气地嘲笑:“喂,吴砚舟,嚷着要帮同学的是你,现在抖得像嗮糠似的也是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拿出你砍魏松屁股的魄力来?”
“帮、帮同学不是应该的嘛!”吴砚舟嘴硬地反驳,声音却虚得厉害。巨大的后悔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看着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恐怖游戏场景,听着那十八对眼球的描述,他只想立刻掉头就跑。
孟殊文察觉到他的恐惧,试图安慰:“别太紧张。灵气复苏后,很多以前认为不科学的现象都被证实存在了。就算……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斟酌着用词,“大部分所谓的‘鬼’,对我们也构不成实质威胁。就算是厉鬼级别的,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打不过,跑总是没问题的。别怕。”
吴砚舟:“……” 这算是安慰吗?一点都没被安慰到好吗!反而更害怕了!打不过的厉鬼?跑?往哪跑?这鬼地方!
巨大的恐惧和强烈的后悔交织在一起。他看着罗杰和刘铁锤坚定的背影,又看看眼前这死寂得如同巨大坟墓的荒村,内心疯狂呐喊:‘积分我不要了行不行!250分全给你们!放我回去啊!!!’ 胸口上的【雪落流光佩】紧贴着皮肤,冰凉的触感此刻也无法压下他心头翻涌的寒意。善恶点依旧渺茫,而眼前这南新村,仿佛张开了无形的巨口,等待着将他们吞噬。暗流之下,真正的恐怖,似乎才刚刚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