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生丸立于原地,金眸冷冷望着那妖怪遁逃的天际,鼻腔里逸出一声极轻的冷哼。
他垂眸,视线落在手中那半截暗沉的断剑上,指尖一松,斗鬼神的残躯便如同被遗弃的枯枝,“哐当”一声落在碎石之间,激起点点尘埃。
邪见忙不迭跑过去,看着那断剑,又看看杀生丸,小心翼翼地问:“杀生丸大人,这、这剑……”
“断剑而已,无需留恋。”杀生丸的声音听不出半分波澜,仿佛丢弃的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杂物,“寻新的便是。”
云霄站在他身侧,目光从断剑上移开,鼻翼微动,空气中那缕混合着血腥与熟悉花香的微弱气息愈发清晰。
“这个味道……”她轻声呢喃,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忧虑。
杀生丸侧首,与她视线短暂交汇,微微颔首。下一刻,他身形已化作一道银光,径直朝着气味源头飞去。
云霄不敢耽搁,正要跟上,眼角瞥见急得团团转的邪见,她毫不犹豫地俯身,两只手将那绿色的小妖怪稳稳抱起,旋即腾空追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越过山林丘壑,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白色花海。
细碎的花朵如同倾泻的月光,铺满了整片原野,在风中摇曳生姿。
然而,在这片圣洁的纯白之中,却有一点刺目的红,与弥漫不散的、属于奈落的污浊瘴气。
神乐跪坐在花海中央。
她的红衣已被血色浸透,更显暗沉,周身缠绕着不祥的紫色瘴气,如同锁链般侵蚀着她的生机。
她低垂着头,羽毛头饰无力地歪斜着,仿佛折翼的鸟。
杀生丸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落在她面前。
感受到强大的妖气逼近,神乐的瞳孔微微动了一下,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当看清来者是谁时,她那因失血而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神情。
“杀生丸……?”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垂死的虚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我循着血与瘴气的味道而来。”杀生丸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情绪。
果然……神乐眼中刚刚亮起的那点微光,瞬间黯淡下去,化作一抹自嘲的、带着苦涩的轻笑。
“是吗……你以为是奈落吧。”
她低下头,声音里带着认命般的疲惫,“不是奈落……让你失望了吧。”
杀生丸微微眯起了那双金色的眼眸,凝视着她:
“我知道是你。”
一阵微风吹过,卷起地上白色的花瓣,轻柔地拂过她的脸颊,带来一丝短暂的、洁净的气息。
“……这样啊。”良久,神乐才轻轻地、仿佛叹息般地说出这三个字。
所有的怨恨、不甘、挣扎,似乎都在这三个字里,找到了最终的归宿。
杀生丸看着她周身那无法驱散的、深入骨髓脏腑的浓重瘴气,沉默地握住了腰间的天生牙。
神乐注意到了他的动作,那把她曾见过的、能斩杀冥界使者的救命之刀。
可是,天生牙在鞘中,寂静无声。
太晚了。
她的心脏早已被奈落彻底污染,瘴气已与她最后的生机彻底纠缠,侵蚀殆尽。
天生牙,救不了注定消散的灵魂。
神乐明白了。她看着杀生丸握住刀柄却最终松开的手,忽然觉得,这样也好。
风,开始从地面微微向上吹拂,带着越来越多的白色花瓣,轻柔地环绕着她,仿佛一场无声的送别。
杀生丸低头,看着在花瓣中气息越来越微弱的她,问了一句:
“要走了吗?”
神乐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总是冰冷的金色眼眸。
这一次,她在里面只看到一片平静的、映着她此刻身影的花海。
她忽然笑了起来,一个极其纯粹带着几分少女般释然的笑容。
“嗯,”她应道,声音轻得像要融在风里,“已经……足够了。”
她的身体开始向后仰倒,如同断线的风筝,却又被温柔的风和飞舞的花瓣轻轻托住。
她望着居高临下看着她的杀生丸,脸上依旧带着那抹解脱般的笑意,瞳孔中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缓缓熄灭。
杀生丸静立着,看着她。
看着她在那片纯白的花海中,身体逐渐化作点点紫色的光粒,与那污秽的瘴气一同,被洁净的风温柔地卷起,吹向高高的、自由的天空。
红色的衣袂碎片如同最后的蝶舞,在白色花瓣的簇拥下,最终消散得无影无踪。
束缚她的心脏,禁锢她的奈落,追求一生而不得的自由……在这一刻,以这种惨烈却无比洁净的方式,终于完整地、彻彻底底地,还给了她。
云霄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她看到神乐最后那个笑容,看到杀生丸那沉默的送别,看到那片被风带走的、象征着神乐灵魂的光点。
心中只有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悲悯与震撼。
她想起神乐一次次挣扎,一次次试图挣脱束缚,哪怕遍体鳞伤。
原来……真正的自由,竟是以这样的方式降临。风,终究还是带走了她,去往了再无枷锁的远方。
就在这时,另一行人急匆匆地赶到花海边缘。是犬夜叉他们。
犬夜叉看着这片寂静的花海,空气中残留的瘴气与妖力波动昭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他看向场中杀生丸的身影,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问道:
“杀生丸……神乐她……走得痛苦吗?”
杀生丸缓缓抬起头,望向神乐消散的那片天空,那里澄澈如洗,仿佛从未有过阴霾。
他沉默了片刻,才收回目光,看向犬夜叉,金色的眼眸里是一片深沉的平静。
“她是笑着走的。”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踏着无尽的白色花海,向着来的方向走去。
银发在风中微扬,背影依旧孤高,却仿佛又多了些什么。
云霄和邪见对视一眼,默默跟上他的脚步。邪见抱着人头杖,小脸上满是唏嘘。云霄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片在风中摇曳的白色花海。
神乐走了,带着她终获的自由。
她生于怨恨与禁锢,死于释然与洁净。
她的生命如同昙花,短暂却曾在黑暗中倔强绽放,最终在风中零落成泥,却也终于融入了天地,获得了永恒的自由。
风过花海,簌簌作响,仿佛一首永恒的、自由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