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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颂宜脸上那道从眉骨延伸至下颌的疤痕,在阳光下显得有些醒目。

她微微侧着头,目光落在褚景彦微跛的左腿上,每走几步,手指就会下意识地攥紧包袱带,像是在无声地分担着他的重量。

两人一前一后,身影在黄土路上拉得很长。

褚大伯的院门虚掩着,两扇老旧的木门上糊着的麻纸早已泛黄卷边,露出里面深褐色的木头纹理。

褚景彦抬手,轻轻敲了敲木门。

“褚大伯在家吗?”他的声音不高,带着几分久病后的沙哑。

院里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紧接着,木门“吱呀”一声被拉开。

褚大伯光着膀子,黧黑的脊背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汗珠顺着脊梁骨上的沟壑往下淌,在腰腹处积成一小片湿痕。

他手里还攥着一把蒲扇,见到褚景彦和苏婉卿,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睛先是一亮,随即又被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笼罩。

“是景彦啊,这是你媳妇儿?”褚大伯把两人往院里让,蒲扇在身侧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

“这么热的天,咋跑过来了?快进屋凉快去。”

周颂宜低着头,把包袱往身后又挪了挪,轻声道:“不麻烦大伯了,我们是来……来借石磨的。”

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说话时,眼角的余光不自觉地瞟向院子中央那个罩着竹篓的石磨。

褚景彦接过话头,他微微挺直了脊背,尽管左腿仍有些不受力,但眼神却很坚定。

“褚大伯,家里带来些糙米,想磨点米浆,您看方便吗?”

褚大伯闻言,重重地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里,藏着岁月的沧桑和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摆摆手,蒲扇上的布条都跟着晃了晃。

“看你这孩子说的,借个石磨有啥不方便的。进来吧,外面日头毒。”

两人这才如释重负,周颂宜先将背上的包袱卸下来,放在院角的石墩上,包袱落地时发出沉闷的声响。

褚景彦则扶着拐杖,慢慢走到石磨旁,伸手轻轻碰了碰罩在上面的竹篓。

竹篓是用细竹篾编的,上面还留着些许新鲜的竹绿,显然是刚罩上没多久。

“这石磨,大伯您还常用着?”褚景彦问道,他的指尖拂过竹篓边缘,能感觉到竹篾的粗糙。

褚大伯走到他身边,也看向那石磨,眼神渐渐变得悠远。

“偶尔用用,磨点玉米面啥的。你爹在的时候,这石磨可忙了,天天转个不停。”

周颂宜这时已经走了过来,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竹篓从石磨上挪开。

石磨的表面呈深灰色,上面布满了细密的纹路,中间的磨眼圆润光滑,显然是常年使用留下的痕迹。

磨盘边缘还沾着些许白色的粉末,应该是上次磨东西时没清理干净。

“这石磨看着就结实。”周颂宜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磨盘,指尖能感觉到石磨的冰凉和纹路的凹凸不平。

她抬起头,看向褚景彦,眼里带着几分好奇,“景彦,你会用吗?”

褚景彦蹲下身,仔细观察着石磨的构造,他的手指在磨盘上的纹路里轻轻划过。

“以前看家里的老仆人用过,大概知道些步骤,但具体操作,可能还得试试。”

他说着,看向褚大伯,“大伯,您给我们讲讲咋用呗?”

褚大伯在一旁的小马扎上坐下,拿起蒲扇扇了扇,开始讲解。

“这石磨啊,先用清水把磨盘冲干净,然后把糙米倒进磨眼里。

推的时候要顺着一个方向,力道得匀,不能太急,也不能太慢。

磨出来的米浆顺着磨盘流到下面的木槽里,木槽下面再放个盆接着就行。”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推磨的动作,脸上带着几分怀念的神色。

周颂宜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还伸出手指在地上比划着推磨的轨迹。

褚景彦则站起身,走到石磨的推手旁,他试着握住那根木质推手,入手冰凉,上面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纹路,那是人常年握持留下的痕迹。

他轻轻用力,石磨缓缓转动起来,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这声音,真好听。”周颂宜站起身,看着转动的石磨,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阳光洒在她脸上,那道疤痕似乎也柔和了许多。

褚景彦停下动作,转头看向她,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

“等我们磨出米浆,给你做米浆粑粑吃。”

周颂宜的脸颊微微一红,低下头,轻声道:“好啊,我还没吃过呢。”

褚大伯坐在一旁,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了一层水雾。

他想起了自己刚成亲那会儿,也是这样,和妻子一起围着石磨转,虽然累,但心里却甜滋滋的。

那时候,他刚从父亲手里接过这个家,家里穷得叮当响。

为了糊口,他和妻子商量着买个石磨,磨豆子去镇上卖豆腐。

夫妻俩东拼西凑,又向亲戚借了些钱,才总算把这个石磨买了回来。

那天,他和妻子也是这样,围着石磨转了一圈又一圈,憧憬着未来的日子。

可现实却给了他沉重的一击。

镇上的集市乱糟糟的,路边全是小摊贩,谁先占了位置就是谁的。

他一个年轻小伙,没什么经验,每次去都被那些老油条排挤到最边缘的位置。

有时候,好不容易占了个位置,还没等把豆腐摆好,就被人掀了摊子。

有一次,他为了抢一个好位置,和一个卖菜的老汉吵了起来。

那老汉脾气火爆,拿起身边的扁担就朝他打过来。

他躲闪不及,被扁担狠狠砸在背上,疼得他直咧嘴。

那天,他的豆腐没卖出去一块,身上还添了好几处伤,回家的路上,他越想越委屈,忍不住蹲在路边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