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娘今日特意起了个大早,灶房里飘出阵阵香气。
待周颂宜和褚景彦洗漱完毕走进堂屋时,桌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早饭。
快坐下吃,今儿个做了你们爱吃的。
王大娘笑着招呼,眼角泛起慈祥的细纹。
只见桌上摆着白胖的馍馍,几碟清脆的小菜,还有一盆炖得烂熟的排骨,汤汁浓郁,香气扑鼻。
娘这是把看家本事都使出来了。褚景彦笑着打趣,先给周颂宜盛了碗粥。
周颂宜确实饿了,夹起一筷子腌黄瓜,清脆爽口,又掰了块馍馍,就着小菜吃得香甜。
王大娘见她只顾着吃素菜,便夹了块最大的排骨要往她碗里放。
阿宜,你天天在外头奔波,该多吃些肉补补身子。
王大娘语气里满是心疼,你嫁过来这些时日,家里的大小开销都是你想办法挣来的,娘也只能做些好吃的给你补补了。
周颂宜连忙摆手:娘可别这么说。您平日里炮制草药补贴家用,家里的活计也都是您一手操持,您才辛苦呢。
她说着,还是接过了那块排骨,只是吃得有些勉强。
其实不是她不领情,实在是这个年代的猪肉总带着一股腥膻味,即便用再多香料炖煮,那股味道也去不彻底。
偶尔吃一两块尚可,多了实在难以下咽。
比起猪肉,她更偏爱鸡肉些,至少没那么重的味道。
正思忖间,她忽然想起王二婶家的黑宝来。
那头被她亲手阉了的小猪,如今不知长得如何了。
想什么呢?褚景彦轻声问道,又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可是昨儿个累着了?
周颂宜回过神,摇摇头:只是在想,二婶家的黑宝怎么样了。
王大娘闻言笑道:你二婶说,黑宝现在可省心了,吃饱就睡,从不闹腾,长得比其他猪都大一圈。
这话顿时勾起了周颂宜的兴趣。
她匆匆用完早饭,便拉着褚景彦往王二婶家去。
王二婶正在院里喂鸡,见他们来了,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哎哟,正说着你们呢!快来看看黑宝!
猪圈里,黑宝正悠闲地躺在干草堆上。
与其他未去势的猪相比,它的体型明显更加圆润饱满,毛色乌黑油亮。
见有人来,它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又继续打盹。
你们看。周颂宜指着黑宝对褚景彦解释。
去势后的猪性情温顺,不像那两头...
她话未说完,旁边一头公猪就暴躁地撞向栏杆,发出刺耳的嚎叫。
王二婶连连点头:可不是嘛!黑宝现在可乖了,给什么吃什么,从不挑食。
那两头整天不是打架就是拱栏杆,费心得很。
正说着,银柱提着猪食桶过来。
那几头未去势的猪立刻争先恐后地挤到食槽前,互相撕咬争抢。
而黑宝却不急不缓地踱步过来,慢条斯理地吃着。
“你二叔现在可宝贝黑宝了。”王二婶笑着摇头,眼角堆起细密的皱纹。
“天天都要来看上几回,喂食都要亲自来。我瞧着啊,过年时他怕是要舍不得卖了。”
周颂宜望着猪圈里悠闲自得的黑宝,心头泛起一丝欣慰。
在这个时代,这样的知识若是运用得当,或许真能改善不少农户的生活。
正思量间,王二叔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了。
见周颂宜和褚景彦在,他连忙放下农具,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脸上带着庄稼人特有的淳朴笑容。
“褚家媳妇来得正好!快瞧瞧咱家黑宝,这长得,多水灵!”
他走到猪圈旁,粗糙的手掌轻抚着栏杆,眼神慈爱得仿佛在看着自家孩子。
“这猪通人性啊,见了我还会摇尾巴,比那几头闹腾的强多了!”
周颂宜微微一笑,心里却在盘算着更长远的事。
若是能将这门手艺推广开来,不仅能让村民们吃上更好的猪肉,或许还能成为一项产业。
但她很快又暗自摇头。
眼下脂粉生意刚刚起步,景彦明年还要赶考,实在分身乏术。
“二叔养得好,黑宝确实精神。”
她温声应和,目光却不自觉地瞟向一旁暴躁的公猪。
那猪正用鼻子猛烈地拱着栏杆,发出令人烦躁的声响。
这与安静温顺的黑宝形成了鲜明对比,更坚定了她推广阉割技术的决心。
王二叔忽然叹了口气,神色黯淡下来,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无意识地搓着衣角。
“可惜啊...再舍不得也得卖……金柱银柱要去镇上学堂,束修、笔墨,样样都要钱。”
他摸了摸黑宝的耳朵,语气里满是惋惜,“这猪要是能一直养着该多好...”
周颂宜看着他眼中复杂的神色,心中不由一动。
这就是寻常农户的无奈,即便再珍视的牲畜,最终也要为生计让路。
她忽然想起前世下乡时见过的那些农户,他们面对市场时的无助与现在王二叔的神情何其相似。
忽然,王二叔像是想起什么,眼睛一亮。
“褚家媳妇,明年开春,能不能请你把咱家剩下的猪都给...那个词怎么说来着,阉了?”
周颂宜闻言,心头泛起一丝为难。
她与褚景彦交换了个眼神,看到他眼中流露出的理解与支持,这才稍稍安心。
她整理了下思绪,缓缓道:“二叔,实不相瞒,我明年开春怕是抽不出空来。
脂粉生意要扩大,景彦也要去府城应试,我得陪着去。”
说到这里,她不禁在心里轻叹。
来到这个时代后,她一直在寻找属于自己的位置。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事业,又即将陪伴夫君赶考,确实难以兼顾太多。
但看着王二叔失望的神色,一个念头突然闪过。
何不将这门手艺传授出去?
“不过……”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轻快,“这阉猪的手艺倒是不难学。二叔若是愿意,我可以把这法子教给您。”
王二叔愣住了,搓着粗糙的手掌,黝黑的脸上写满难以置信。
“这...这可是门手艺活,你就这么教给我?”
周颂宜看着他诚惶诚恐的模样,心头一暖。
在这个手艺人多半藏私的时代,她的提议确实显得格外突兀。
但她始终觉得,知识本该共享,特别是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古代社会。
“手艺活就是要传出去,才能帮到更多人。”
她温声道,目光扫过猪圈里安静进食的黑宝,“再说了,二叔学会了,不仅能照料自家猪,还能帮村里人阉猪,挣些手艺钱贴补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