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叔,时辰差不多了。”一个洪亮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张屠户提着杀猪刀走了进来。
他先是扫视了一圈院子,目光在周颂宜身上停留片刻,嘴角撇了撇,明显带着不屑。
“这就是那头被阉了的猪?”
张屠户径直走向黑宝,语气里满是讥讽,“我当是什么稀罕物,原来就是个没种的畜生。”
王二叔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张师傅,话可不能这么说,黑宝自打阉了后,吃得香睡得着...”
“哼!”
张屠户打断他的话,故意提高音量,让全场都能听见,“要我说啊,这阉猪就跟某些人一样,表面上看着光鲜,内里早就坏了根本!”
他可是清楚,这褚家媳妇刚嫁过来时相貌丑陋,后来是用了种说不清名字的祛疤膏,才把脸养得好看了。
这话明显意有所指,几个知道内情的村民偷偷看向周颂宜。
她却神色不变,只是静静地看着。
张屠户见周颂宜不为所动,更加来气,指着黑宝对众人说:
“咱杀猪几十年,最懂这个,没阉的公猪肉才够劲道,这阉了的,怕是连血都带着股臊味!”
这话已经相当露骨了,院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王二叔气得脸色发青,正要反驳,周颂宜却上前一步,平静地说:
“张师傅既然这么懂行,何不现在就让大家见识见识?是好是坏,等见了真章再说也不迟。”
张屠户被她这么一激,冷笑道:“成!那就让大伙儿都瞧瞧,你这阉猪的手艺到底有多高明!”
他招呼两个徒弟上前按住黑宝。
令人惊讶的是,黑宝异常温顺,只轻轻哼了几声,全然不似其他待宰的猪那般挣扎嚎叫。
它甚至还用鼻子蹭了蹭王二叔的裤脚,仿佛在安慰这个陪伴它这么久的主人。
“哟,还真跟个太监似的没脾气。”
张屠户又是一声嗤笑,但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慢。
他挽起袖子,露出粗壮的手臂,那把磨得锃亮的杀猪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手起刀落,动作干净利落。
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刀口处涌出的鲜血鲜红透亮,全无半点腥臊气。
更让人惊讶的是,黑宝的皮下脂肪厚实均匀,足有三指多厚,肉质呈现出漂亮的粉红色,肌理细腻如大理石纹路,与寻常公猪肉粗糙干柴的纹理截然不同。
张屠户愣住了,他不可置信地伸手摸了摸猪肉,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瞪大了眼睛。
这肉质紧实却富有弹性,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松垮。
他又凑近仔细闻了嗅,脸上的表情从鄙夷渐渐转为震惊。
“这...这怎么可能...”他喃喃自语,又麻利地割下一小块肉放在鼻尖细闻,“一点腥臊味都没有...反倒有股清甜的肉香...”
围观的村民也纷纷凑上前来,发出阵阵惊叹。
先前那些怀疑的声音,此刻全都变成了赞叹:
“我的天,这肥膘可真厚实!”
“你们看这肉质,粉嫩粉嫩的,一看就知道好吃!”
“难怪王二叔把这猪当宝贝,果然非同一般!”
王二婶适时端来一锅刚烧开的水,笑道:“张师傅,现在尝一口?”
张屠户犹豫了一下,看着那块在阳光下泛着诱人光泽的猪肉,最终还是接过王二叔递来的涮肉片。
他仔细咀嚼着,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
先是惊讶,接着是困惑,最后化为难以置信的惊叹:“这肉...怎么会这么嫩?这么香?入口即化,肥而不腻,比我这辈子吃过的任何猪肉都要鲜美!”
他又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这次闭上眼睛细细品味,良久才睁开眼,长叹一声:
“我张屠户杀猪三十年,今日才算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好猪肉!”
院子里顿时爆发出热烈的议论声,所有人都被这反转的一幕惊呆了。
而周颂宜始终静静地站在一旁,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张屠户这话一出,院子里顿时炸开了锅。
村民们争相上前,都想亲眼看看这传说中的阉猪肉究竟有何不同。
让我也尝尝!
给我来一片!
这肉质看着就诱人!
王二叔乐呵呵地又切了几片肉分给众人。
一时间,院子里满是赞叹之声:
天呐,这肉也太嫩了!
一点腥味都没有,还带着甜香!
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头一回吃到这么好的猪肉!
张屠户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望着手中还冒着热气的肉片,又看看站在一旁神色从容的周颂宜,终于长叹一声,大步走到她面前,深深作了一揖。
褚夫人,是在下有眼无珠。
他的声音低沉,却足够让全场听见,我张屠户杀猪三十年,今日算是开了眼界。这阉猪的手艺,我服了!
周颂宜微微侧身避开这一礼,温声道:张师傅言重了,手艺本无高低,重要的是能为乡亲们谋福祉。
这时,王二叔也走了过来,拍了拍张屠户的肩膀。
老张啊,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你的手艺大家有目共睹。
如今有了这阉猪的技术,往后咱们安县的猪肉,怕是真要出名了!
张屠户重重地点头,转向周颂宜,语气诚恳:褚夫人,不知这阉猪的手艺,可否传授给我?我愿意出学费!
周颂宜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王二叔,笑道:这手艺我本就打算教给王二叔的,既然张师傅也有意,不如开春后,您二位一起来学?
周颂宜可没那么好脾气,方才张屠户那番话夹枪带棒,明里暗里戳她,换谁听了心里都得窝着火。
但她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会儿犯不着置气。
要让安县真能靠着猪肉闯出名声,往后日子红火起来,张屠户手里那身绝活儿,可是万万少不得的。
眼下大局要紧,这点气,她还能咽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