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带着丫鬟转身离去,那靛蓝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荷塘曲桥的尽头,仿佛带走了方才那片刻令人窒息的紧张空气。
周围的人群,尤其是那些年轻小姐和几位夫人,不约而同地轻轻舒了口气,随即,目光更加热切地投向了依旧亭亭玉立、面色沉静的周颂宜。
那位穿绛紫色褙子的夫人率先笑着打破了沉默,语气比之前更添了几分真诚的赞赏:
“周小姐年纪轻轻,不仅通晓妆品之道,于医理竟也如此精通,言谈举止更是滴水不漏,真是令人佩服!”
她这话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
方才周颂宜面对尚书夫人不卑不亢、据理力争又礼数周全的表现,着实让人刮目相看。
“是啊是啊。”另一位夫人接口道,目光灼灼地看着周颂宜。
“方才听周小姐讲解妆品,已是心动不已。
连李夫人都收了您的那盒芙蓉膏,想必定然是极好的东西!”
李氏的收礼行为,无形中成了宜妆阁妆品品质的一种隐性背书。
“周姐姐,薛姐姐,你们带的这些妆品,真的都像说的那么好吗?能不能让我们试试看?”
之前那个穿鹅黄衣裙的小姑娘最是心急,拉着周颂宜的袖子,眼巴巴地望着薛云烟提着的那个精巧绣篮。
气氛瞬间重新活跃起来,甚至比之前更加热烈。
周颂宜与薛云烟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机会来了!
薛云烟立刻展现出她作为未来妆阁掌柜的热情与干练,她笑容温婉,声音清脆:
“各位夫人小姐谬赞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妆容好不好,终究要上了脸才知道。
若是各位不嫌弃,前头水榭旁有个凉亭,光线好又通风,云烟不才,可为各位略施薄粉,试试我们宜妆阁新品的效果,让大家亲眼看看如何?”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众人的响应。
一行人簇拥着周颂宜和薛云烟,移步至不远处的凉亭。
凉亭宽敞,石桌石凳一应俱全,亭外荷香阵阵,确实是个好地方。
薛云烟让丫鬟将绣篮放在石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整齐陈列着各种试用装的小盒小罐,还有小巧的胭脂刷、眉黛笔等工具,一应俱全,准备得十分充分。
她本就是经营妆阁的好手,对这些流程驾轻就熟,加之自己就是周颂宜妆品的第一批体验者和受益者,介绍起来更是信心十足,感染力极强。
“这位小姐肤色白皙,适合这款桃粉色的腮红,扫在颧骨这里,显得气色娇嫩……”
“夫人您眉眼深邃,可以试试用这青黛色稍稍拉长眼尾,更添风韵……”
“口脂可以先薄涂一层,再用指尖轻轻晕开,这样更自然……”
薛云烟手法娴熟,态度亲切,根据每位女眷的年龄、肤色、气质特点,为她们调整或补全妆容。
她一边操作,一边耐心讲解步骤和技巧,引得众人连连称奇。
周颂宜在一旁稍作休息,含笑看着这一幕。
看着那些原本就容貌不俗的女眷,在经过薛云烟的巧手点缀后,或更添明艳,或更显清雅。
一个个对着丫鬟手持的铜镜左照右照,眼中流露出惊喜和满意的光芒,互相夸赞着,凉亭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她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个奇妙的联想。
这场景,倒有几分像现代世界里,公园或游乐场边,那些专门给孩子们化各种卡通妆容的小摊位。
大人们排着队,孩子们满怀期待,化妆师挥舞着画笔,不一会儿,一个个小公主、小精灵、小英雄就诞生了,换来孩子们银铃般的欢笑和满满的成就感。
只不过,眼前的顾客从孩子换成了追求美丽的古代女眷,而妆容也从夸张的卡通造型变成了符合当下审美、提升个人气质的精致面妆。
但其核心,似乎都离不开人们对变美的渴望。
就在这热闹有序的氛围中,排队体验的队伍里,出现了一对引人注目的母女。
母亲年纪与薛云烟相仿,穿着雅致的藕荷色衣裙,气质温婉,眉目间带着书卷气,举止端庄。
她牵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姑娘,小姑娘梳着双丫髻,穿着粉嫩的罗裙,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写满了好奇和渴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前面一位刚化好妆、正喜滋滋照着镜子的小姐。
“娘亲,我也想要!那个姐姐画完好好看!”小姑娘轻轻晃着母亲的手,小声央求道。
那位夫人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她俯下身,柔声对女儿说:
“玥儿,你还小,皮肤娇嫩,这些胭脂水粉怕是用了不好。”
她抬头看向周颂宜和薛云烟,目光中带着歉意和询问。
“周小姐,薛姑娘,小女顽皮,见各位夫人小姐妆容美丽,便也动了心思。
只是她年纪尚小,不知贵店的妆品是否适宜?”
周颂宜闻言,目光落在那名叫玥儿的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粉雕玉琢,皮肤细腻,确实是个美人胚子。
她正用那双充满渴望的大眼睛望着自己,让人不忍拒绝。
这时,旁边有位夫人似乎认出了这对母女,低声对周颂宜道:
“周小姐,这位是翰林院侍讲学士陈望舒陈大人的夫人,这位是他们的千金,陈小姐。”
陈望舒?
周颂宜心中一动,想起褚景彦曾提过,他在翰林院遭遇刁难时,正是这位陈大人明察秋毫,为他解围。
没想到今日在此遇见他的家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