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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府城内。

宋端理以“分头行动、提高效率”为由,将带来的官员和资源进行了分配。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分配极不均衡。

那几个品阶较高、或有背景的官员,被派往了受灾相对较轻、或是府城周边已初步控制的镇甸。

名为安抚百姓、督导重建,实则是相对安全且容易出政绩的美差。

而褚景彦,却被直接点名,与另外两位在朝中毫无根基的七品小官一起,负责前往此次灾情最重、情况最不明的阳县石门村。

“褚修撰。”宋端理下达命令时,脸上依旧是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表情,但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冷意,却被褚景彦敏锐地捕捉到了。

“你籍贯安县,对北地风土人情较为熟悉,石门村情况复杂,正需你这样的干才前去稳定局面,宣示朝廷恩德。

望你不负圣恩,竭力而为。”

这番话冠冕堂皇,让人挑不出错处。

然而,谁都明白,安县与阳县虽相邻,但地方政务、人际关系截然不同,所谓熟悉风土根本无从谈起。

这分明就是一项充斥着满满恶意的安排。

同行的官员中,有人面露同情,有人幸灾乐祸,更有人事不关己,冷漠以对。

那两位同被指派去的七品小官,脸色惨白,欲言又止,最终却只能认命地低下头。

褚景彦心中雪亮。

从李运友提出选派籍贯当地官员的议案,到如今他被精准地分配到最危险的石门村,这一连串的巧合,绝非偶然。

这是冲着他来的阴谋,目的就是要将他置于死地。

他没有争辩,也没有退缩。

此刻的任何抗议,在宋端理的权威和大局面前,都将显得苍白无力,甚至可能被扣上畏难避险的罪名。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愤怒,平静地躬身领命:“下官,遵命。”

带着一支人数寥寥、士气低迷的小队,以及勉强够支撑数日的有限粮草和药材,褚景彦踏上了前往石门村的道路。

越靠近石门村,景象越是凄惨。

官道早已被泥石流彻底冲毁,他们只能在泥泞和乱石中艰难跋涉。

空气中弥漫着比临水村更加浓烈、更加令人作呕的腐败气味,其中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死亡的气息。

当他们终于抵达石门村所在的山谷时,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的褚景彦,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心头巨震。

这哪里还是一个村庄?

分明是一片被天地伟力彻底撕碎、又被无情抛弃的废墟。

巨大的山体滑坡几乎将整个村子从地图上抹去,泥浆和巨石混杂着断裂的树木,覆盖了曾经的人烟。

几乎看不到一栋完好的房屋,只有几段残破的土墙倔强地突出在泥泞之上,如同坟墓的墓碑。

死寂,一片死寂。

没有想象中的灾民哭嚎,没有求救声,甚至连鸟鸣虫嘶都听不见。

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笼罩着这片死亡之地。

他们搜寻了许久,才在村庄边缘地势稍高的一片破败窝棚里,找到了寥寥十几个幸存者。

这些都是无力逃离故土的老人,他们蜷缩在漏风的草棚下,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眼神浑浊得如同干涸的泥潭,对于褚景彦等人的到来,甚至连抬头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

他们身边散落着一些看不清原本模样的、疑似食物的东西,散发着馊臭的气味。

“老人家,我们是朝廷派来救灾的……”一位七品小官试图上前沟通。

一个须发皆白、脸上布满褶皱的老人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光彩,只有麻木的绝望,他用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喃喃道:

“没用了……都死了……走不了啦……等着……等着跟村子一块儿埋了……”

褚景彦的心沉到了谷底。

阳县官府的不作为,导致这里在最关键的救援期被彻底遗忘。

幸存者要么早已逃散,要么就像眼前这些老人一样,在原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而更让他警铃大作的是,这些老人所表现出的高热、呕吐、腹泻,与时疫的症状何其相似。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如同冰锥,瞬间刺入他的脑海,让他细思极恐,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这些幸存者,如果其中有人带着疫病,侥幸逃出了石门村,混入流民队伍,或者前往其他城镇求助……

那他们走到哪里,岂不是就把这致命的瘟疫传播到哪里?

阳县官府不作为,无人封锁隔离,这意味着疫情可能已经悄然扩散,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褚景彦被这个念头惊得心神震动之际,他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在另一处相对完整的残垣后,似乎有几个人影在活动,看衣着不像本地村民。

“什么人!”随行的兵士也发现了,立刻警惕地喝道。

那几个人影闻声走了出来,竟是几个穿着安县民夫服饰、用布巾蒙着口鼻的汉子。

为首一人看到褚景彦,先是一愣,随即激动地跑上前,扯下布巾,声音带着哽咽:“景彦哥,是你吗?我是二柱啊!”

“二柱?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褚景彦又惊又疑。

二柱脸上满是后怕和疲惫,急忙解释道:

“是陆县令,灾情发生后没多久,陆县令就征集了我们十几个民夫,支援受灾最重的邻县村落。

李大夫在安县坐诊,我们就被分派到了这石门村。

可……可我们来了才发现,这里根本没人管了,村里都是等死的老人,好多都病了。

我们带来的那点粮食和药根本不够用,也不敢跟他们靠得太近。

有几个兄弟,这几天也开始发热、拉肚子了……”

他说着,声音里带上了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