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迈着大步来到了碧桐书院,此刻甄嬛还在昏迷中,皇上顾不得殿内宫人纷纷跪地行礼,径直冲到床边,一把掀开了床帘,“莞……”当他看到床上甄嬛那还在渗着血的半张脸时,顿时愣在了原地。
皇上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原本的急切瞬间被震惊取代。他僵在床边,看着甄嬛半边脸颊上未褪的淤青,以及纱布边缘渗出的暗红血迹,指尖微微颤抖。早上在马场见她时,虽也狼狈,却没见这般重的伤,竟连脸都伤成了这样。
“这是怎么回事?”皇上猛地回头看向守在一旁的太医,语气里满是压抑的怒火,“为何伤成这样,连伤口都没处理好?”
太医吓得“噗通”一声跪地,额头抵着地面,声音发颤,“皇上息怒!臣……臣已尽全力为莞贵人清创上药,只是贵人脸上的伤是被马蹄旁的碎石划到,伤口深且不规则,渗血是正常现象,并非臣怠慢!且贵人刚失了龙裔,气血亏空,伤口愈合本就比常人慢,臣不敢用猛药,怕伤了贵人根本啊!”
皇上盯着太医发抖的背影,胸口仍剧烈起伏,目光又落回甄嬛脸上。那道缠着纱布的伤口横跨半张脸,连露出的眼角都泛着红肿,看着就让人心疼。他想起甄嬛往日明媚的模样,再对比此刻的狼狈,怒意更盛,“尽全力?若这就是你的尽全力,太医院养着你有何用!”
苏培盛连忙上前打圆场,“皇上,太医也是为了莞贵人好,怕用药太猛伤了身子。眼下最重要的是让贵人好好养伤,等她醒了,咱们再从长计议。”
皇上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火,冷冷瞥了太医一眼,“朕问你,莞贵人的脸,会痊愈的,对吗?”
太医趴在地上,指尖紧紧攥着衣摆,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的谨慎,“回……回皇上,臣会用最好的金疮药和养肤膏,每日悉心照料。只是莞贵人伤口深,又划在颜面,若后期恢复得好,或能淡去痕迹;可若是……若是留了疤,臣……臣不敢保证能完全消去。”
“留疤?”皇上的声音陡然一沉,眼神里的寒意更甚,“朕的妃嫔,怎能留疤?你不是太医院的得力之人吗?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皇上恕罪,微臣虽然尽了全力,可莞贵人的伤口太深了……”
皇上猛地踹了脚旁边的矮凳,木凳“哐当”一声撞在柱子上,震得殿内宫人都缩了缩脖子。他指着太医,声音里满是怒火,“尽了全力?朕看你是没把朕的话放在眼里!莞贵人若是留了疤,你这太医院院判的位置,还有你全家的性命,都别想要了!”
太医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额头撞在金砖上“咚咚”作响,“皇上饶命!臣真的尽力了!”
苏培盛见皇上怒到极致,连忙上前扶住他的胳膊,轻声劝道,“皇上息怒,气坏了龙体不值当。如今莞贵人人没事就是大幸,至于面容……太医定会拼命想办法的。您要是动了气,待会儿莞贵人醒了,见您这般模样,怕是又要担心了。”
皇上指尖顿了顿,目光落在甄嬛脸上的纱布上,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在意这张脸,不仅是因为甄嬛本身,更因为这张脸与纯元的相似。若是留了疤,这份相似便会大打折扣,他心里那点念想,也会跟着碎了。
皇上冷冷看向仍跪在地上的太医,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朕再给你十日,十日之内,必须让莞贵人的伤口见好,绝不能留明显疤痕。若是做不到,你就自行了断,省得朕动手!”
太医连忙磕头谢恩,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谢皇上开恩!臣定肝脑涂地,不负皇上所托!”说罢,他不敢多留,膝行着退出了殿外。
“苏培盛,事情查的怎么样了?”不想再看甄嬛的那张近乎破碎的脸,皇上叹了口气,坐在了外间的椅子上,有些疲惫地问着苏培盛。
“回禀皇上,奴才在贵妃和莞贵人出事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带着细线的哨子,也在贵妃的马上找到了一根断了的线,看来,这那匹受惊确实是跟这哨子有关。”苏培盛说着将哨子从怀中掏了出来呈给了皇上。
皇上捏着那枚铜制哨子,指尖摩挲着上面粗糙的纹路,眉头皱得更紧,“这么个不起眼的东西,竟能惊得踏雪发狂?”他将哨子凑到耳边,轻轻吹了吹,却只发出微弱的“嘶嘶”声,与寻常哨子并无不同。
“回皇上,”苏培盛躬身解释,“奴才问过驯马的老太监,说这哨子吹出来的声音常人听着普通,却能发出一种高频声响,马匹对这种声音最是敏感,极易受惊。而且奴才查了,这哨子的线绳材质,跟贵妃马身上找到的断线一模一样,定是有人提前把哨子绑在马身上,马跑起来,哨子就响引马发狂。”
皇上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将哨子重重拍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好一个心思歹毒的计策!”他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借着马匹的习性动手,既伤了人,又难查踪迹。这次若不是贵妃侥幸发现,怕是命都保不住了!”
苏培盛连忙附和着躬身,“皇上说得是,贵妃娘娘也是福大命大。只是这背后之人如此胆大,连贵妃和莞贵人都敢下手,还害了龙裔,实在是罪该万死!”
“莞贵人的马又是如何受惊的呢?你可有什么线索?”
“奴才查过了流云的所有东西,发现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只是马镫……奴才仔细查过那马镫,已经完全破损,想来是贵妃为了救莞贵人,用力掰开所致。奴才让人把马镫复原,也没找到什么线索。”苏培盛躬着身,语气带着几分谨慎,“而且据马场的杂役说,当日莞贵人是亲自去马厩选的马和马镫,连备用的都没要,全程都是她自己挑的,旁的人连碰都没碰过。”
“你的意思是……马镫是巧合?”
“奴才不敢断言是巧合,只是眼下实在查不到人为的痕迹。”苏培盛躬着身子,头压得更低,“马镫是莞贵人亲手选的,从选到备马,全程都有杂役看着,没旁人碰过;复原后也没发现被撬、被换零件的痕迹,倒像是真的在坠马时,被贵妃掰坏,又被马蹄踩过才成了那样。”
“马匹没问题,用具也没问题,那她堕马难道都是巧合?”皇上陷入了沉思,“不会……这太过巧合了。”皇上抬手揉了揉眉心,眼神里满是疑虑与凝重,“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凑得刚刚好的巧合?贵妃的马被哨子惊了,甄嬛就偏偏卡了马镫。分明是有人算准了时机,借着混乱把意外做足了!”
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阴沉的天,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说不定,那人原本就没打算在马镫上动手,只是算准了莞贵人会去马场,算准了踏雪受惊后流云会乱,更算准了甄嬛骑马的本事不算顶尖,一旦场面失控,自然容易出事。”
苏培盛连忙躬身附和,“皇上英明!这么一想,倒真像是有人故意引着事态往意外上走。不直接动手,却把所有能促成意外的条件都铺好了,既伤了人,又难抓把柄。”
皇上猛地回头,眼神锐利如刀,“所以,关键还是在那枚哨子和放哨子的人!你再去查,把当日马场所有不在岗的宫人杂役都列出来,逐个盘查行踪!尤其是那些能自由出入马厩,又跟宫里有牵扯的人,一个都别放过!”
“是!奴才遵旨!”苏培盛连忙应下,心里终于有了方向。皇上这是断定,背后之人定是利用了顺势而为的手段,只要顺着哨子的线索往下挖,总能揪出幕后黑手。他不敢耽搁,躬身退了出去,立刻安排人手去排查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