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风已带着刺骨的寒意,掠过辰军连绵的营寨,拂动旌旗猎猎作响。上京城巍峨的轮廓在月色下若隐若现,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与城外连绵数十里的辰军营垒对峙着,肃杀之气弥漫在天地之间。
戌时三刻,萧辰走出中军大帐,开始每晚必行的巡营。他一身玄色铁甲,外罩暗红斗篷,腰佩“天问”剑,步履沉稳地行走在营火之间。跳跃的火光在他刚毅的面容上明灭不定,映出一双深邃如渊的眸子。
“兄弟们,明日便是北伐的最后一战了。”萧辰停在一处营火旁,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士兵的耳中。他环视着这些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面孔,他们中有从晨曦城就追随他的玄国旧部,有北伐途中投诚的燕军降卒,如今都已凝聚成一支无坚不摧的铁军。
“这一战,我们不仅是为攻破上京,更是为十年前惨死在燕楚联军刀下的玄国百姓复仇!”萧辰的声音陡然提高,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你们可还记得,那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上京城的哭嚎声传遍四野?”
营火旁,一名独眼老兵猛地捶打胸膛铁甲,声音嘶哑:“永世不忘!我全家老小都死在那场屠杀中,这只眼睛就是被楚军箭矢所伤!”
“复仇!复仇!”越来越多的士兵加入呼喊,声浪如潮,惊起远处林中的寒鸦。
萧辰抬手,声浪骤然平息。“我知道,这些年你们随我转战千里,历经大小七十余战,身上的伤疤比年龄还多。”他的目光扫过众人,“但正是你们的忠诚与勇气,让我们从偏安一隅的晨曦城,打到这燕国都城之下!”
“愿为王上效死!”将士们齐声高呼,声震云霄。
萧辰缓缓拔出“天问”剑,剑锋在月光下泛着冷冽寒光。“明日破城,凡立功者,赏千金,封千户!若有不幸战死者,你们的父母即是我萧辰的父母,你们的子女即是我萧辰的子女,必让他们安享富贵,不受饥寒!”
这番承诺比任何赏赐都更打动人心,许多士卒眼中含泪,誓死效忠之声此起彼伏。
巡营完毕已近子时。回到中军大帐,顾文渊、张嵩、庞武、柳青锋、完颜烈等核心将领早已等候在此。巨大的沙盘上,上京城防务纤毫毕现,甚至标注了每段城墙的守将姓名与性格特点——这都是影卫司多年渗透的成果。
“王上,四路大军已按计划部署完毕。”顾文渊手持指挥棒,指点沙盘,“东门由张嵩将军率五万精锐主攻,配备三百架霹雳车;南门由庞武将军领四万人佯攻,牵制敌军主力;西门有完颜烈将军的三万骑兵策应;北门则由臣亲自坐镇,一旦影卫司打开城门,便可直捣黄龙。”
萧辰凝视沙盘,目光锐利:“耶律宏有何动向?”
柳青锋虽武功尽失,情报分析却愈发老辣:“据内线急报,耶律宏已决心拼死一搏。他将最忠诚的‘黑狼卫’部署在皇城周边,自己则准备亲自率军出战。燕军现存兵力约八万,但粮草仅够三日,士气低迷。”
“困兽犹斗,不可小觑。”庞武沉声道,“耶律宏修为已达洞玄境后期,麾下还有慕容坚、拓跋野等洞玄境高手。若他们不顾一切发动斩首行动,恐对我军指挥体系造成威胁。”
萧辰冷笑一声:“正好,我等待手刃耶律宏这一天,已整整十年。”他周身气息微微一放,整个大帐顿时充满压迫感,烛火为之摇曳。众将心惊——王上的修为,似乎已突破洞玄,臻至更高境界。
“明日,我亲自迎战耶律宏。”萧辰语气不容置疑,“这不仅是国战,更是私仇。十年前,他联合楚王攻破上京,杀害我父皇母后时,可曾想过有今天?”
帐内寂静片刻,顾文渊率先躬身:“臣等必竭尽全力,助王上雪恨!”
军事会议持续到丑时。诸将离去后,萧辰独坐帐中,望着跳动的烛火,思绪飘回十年前那个血腥的夜晚。那时他还是玄国太子,亲眼目睹父母为保皇室尊严,在燕楚联军面前自刎殉国。他侥幸被忠心侍卫救出,从此踏上复仇之路。
“父皇,母后,明日孩儿必手刃仇敌,以慰你们在天之灵。”他轻抚剑柄,低声誓言。
帐帘轻动,苏婉清端着一碗热汤悄然走入。她卸去戎装,只着素白长裙,宛如月下仙子。作为天机司主,她本应在后方统筹情报,却执意随军出征,只为护萧辰周全。
“王上,喝点安神汤吧。”她将汤碗轻放案上,双手温柔按在萧辰太阳穴上,“明日必是苦战,需保存体力。”
萧辰握住她的手:“婉清,我记得你最不喜杀戮,今日却要你参与这等血腥之事。”
苏婉清微微一笑:“与王上并肩而战,便是婉清的修行。”她望向帐外夜空,“我用天机之眼观气,见王上帝星璀璨,旁边虽有血光,却无大碍。而耶律宏的帝星摇摇欲坠,已是强弩之末。”
萧辰将她揽入怀中:“待天下安定,我必给你一个太平盛世,不再有战乱杀戮。”
“我相信王上。”苏婉清靠在他胸前,轻声道。
同一轮明月下,上京城墙头,耶律宏扶垛远眺。昔日雄才大略的燕帝,如今两鬓斑白,眼神中混杂着不甘与绝望。城外辰军营火如星河落地,一眼望不到头。
“陛下,夜寒露重,请回宫休息吧。”老将军慕容坚为他披上大氅。
耶律宏声音沙哑:“慕容将军,你跟朕多少年了?”
“整整三十五年了,陛下。”慕容坚答道,“从陛下还是太子时,老臣就追随左右。”
耶律宏长叹一声:“三十五年,朕将燕国从边陲小邦打造成北方霸主,如今却要亡在朕手中,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
“陛下不必过于悲观,我们尚有八万精兵,上京城高池深,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耶律宏摇头:“民心已失,军心涣散,纵有雄关何用?你可知道,昨日城内百姓竟有组织地向辰军暗通消息,被守军抓获?连朕的宫廷侍卫中,都搜出与影卫司联络的密信。”
慕容坚沉默片刻:“即便如此,我们也要拼死一战,方不负燕国将士尊严。”
“你说得对。”耶律宏眼中闪过决绝,“明日朕亲自出战,会会那个萧辰。倒要看看,这个玄国余孽有何能耐,短短数年就掀起如此风浪。”
回到皇宫,耶律宏召来所有妃嫔皇子,做最后安排。他特别抱着年仅六岁的幼子耶律明,良久不语。最终,他将一块龙形玉佩塞到孩子怀中,对心腹太监低语:“若明日城破,你带明儿从密道出城,前往楚国投奔舅父。此生莫再提复国之事,平安度过余生便是。”
夜深人静,耶律宏独自走进太庙,在列祖列宗牌位前跪下:“不肖子孙耶律宏,无能守护江山,唯有一死以谢天下!”他重重磕了三个头,额头渗出血迹。
辰军大营西北角,赵大锤正带人做最后检查。百余架霹雳车如巨兽般排列,这些经过改良的攻城器械射程远超寻常弓箭,可投掷百斤巨石、火药罐。
“大人,所有霹雳车调试完毕,弹药充足。”工匠禀报。
赵大锤轻抚一台霹雳车的杠杆,如同抚摸爱骑:“老伙计,明日就看你的了。”这批霹雳车凝聚他毕生心血,不仅射程远、精度高,还设计了快速装填装置,能以寻常霹雳车三倍的速度发射。
与此同时,后勤营地灯火通明。顾文渊亲自监督粮草调配,确保每个士兵携带三日干粮,医疗队在各营区设置伤员救治点,备足金疮药、止血散。
医疗营帐内,医官长白芷正指导医官们演练战场救护。这位原本身份尊贵的医家传人,如今已成为辰军医疗体系的核心。她独创的创伤缝合术与麻沸散配方,已拯救无数将士生命。
“箭伤需先判断是否伤及内脏,刀伤要注意止血...”白芷的声音在夜色中清晰冷静。
寅时初,柳青锋的影卫司开始行动。数十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向上京城潜行。他们的任务是在总攻开始时制造混乱,伺机打开城门。
柳青锋坐镇指挥帐,虽武功尽失,谋略却更胜往昔。面前的水镜中浮现出上京城内的实时动态——这是苏婉清以天机之术配合影卫司符咒创造的奇迹。
“一号组已就位。”
“二号组到达指定位置。”
......
各小组陆续传回信号。柳青锋沉稳下令:“按原计划潜伏,以三支红色信号箭为号,同时发动。”
此刻,完颜烈正在骑兵营地做最后动员。这位归顺的草原雄主,如今是萧辰麾下最锋利的尖刀。他率领的三万草原铁骑,将成为明日战场上的决定性力量。
“草原的雄鹰们!”完颜烈的声音在夜空回荡,“明日让燕人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骑兵冲锋!”
骑兵们敲击弯刀,发出有节奏的轰鸣,这是草原部落决战前的传统。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萧辰登上营中最高望台,苏婉清静立身旁。东方已露鱼肚白,上京城的轮廓逐渐清晰。
“十年前离开时,我发誓会回来。”萧辰轻声道,“如今终于到了实现誓言的时刻。”
苏婉清握住他的手:“太阳升起时,新的历史将拉开序幕。”
营中响起低沉号角,辰军开始集结。铁甲碰撞声、马蹄声、脚步声交织成战争序曲。炊烟从各营区升起,士兵们默默进食,检查兵器。
张嵩策马穿过军营,每到一处都引发阵阵欢呼。这位憨直勇猛的将领,在士兵中威望极高。
庞武则安静地擦拭长枪,枪头寒光流转。他负责的佯攻实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任务最为艰巨。
顾文渊在中军帐下达最后指令,各方传令兵飞奔而出。
耶律宏同样穿上战甲,手持燕国传承的“苍云”剑。皇宫前,残余的燕军集结完毕,虽然人数劣势,却仍保有最后尊严。
“大燕的将士们!”耶律宏的声音响彻广场,“今日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战,但我们要让后人知道,燕人脊梁永不弯折!”
“誓死保卫大燕!”残存的忠诚将士发出怒吼。
东方天际,第一缕阳光刺破黑暗。
萧辰拔出“天问”剑,剑指上京:“进攻!”
三百架霹雳车同时怒吼,巨石如雨点般砸向上京城墙。一场决定北方命运的大战,终于拉开序幕。
辰军如潮水般向上京城涌去,冲车撞击城门,云梯架设城墙。箭矢遮天蔽日,厮杀声震耳欲聋。
萧辰一马当先,直扑耶律宏所在的中军。十年国仇家恨,将在今日了结。
苏婉清立于指挥高台,天机之眼全开,洞察战场每个细节。她手中令旗挥动,辰军随之变幻阵型,始终占据先机。
上京城头,燕军做困兽之斗。他们知道已无退路,唯有拼死一战。
太阳完全升起,阳光洒满血染的大地。这注定是载入史册的一天,无论胜负,北方格局将彻底改变。
萧辰与耶律宏的目光终于在乱军中相遇,血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