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昶心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
她沉默了几息，语气比平时少了几分娇软，多了些难以言喻的复杂：“寒狱玉像开裂……此事，确实蹊跷。”
孟昶心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只是轻轻摇头，避开了沈璃探询的目光。
“清如姐姐的本源道韵，早已消散于天地。那玉像，不过是后人寄托哀思的死物。至于为何开裂……或许是寒狱深处镇压之物异动，或许是凝玉师叔那边又做了什么手脚。个中缘由，非昶心所能尽知。”
她语焉不详，显然不愿深谈此事。
沈璃见她如此，便知问不出更多，也不再强求。
她目光转向还在对着岩壁敲敲打打的李梦欢：“李道长，此地死气弥漫，出路断绝。归墟骨道中，你曾借混乱风水布下弱水引渡阵，带我们逃出生天。如今这方壶峡谷，同样是风水奇绝之地，死穴归藏……是否也能效仿旧法，借此地风水之势，布阵传送出去？”
李梦欢正竖起耳朵听孟昶心那含糊其辞的回答，闻言猛地转身，脸上瞬间堆满了苦大仇深，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
“我的姑奶奶！您可饶了道爷我吧！此一时彼一时，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他指着两侧高耸如棺壁的黝黑岩壁：“归墟骨道那是什么地方？那是神龟陨落，身化渊薮，骨为灵桥。故而气机虽乱，可乱中有序，死中藏生，阴阳虽悖逆却自成循环，所以道爷我能借其乱势，引弱水为锚，撕开条生路！”
一口气说完，李梦欢环视四周，望向沈璃的眼中多是无奈：“你再看看这儿！这他娘的是什么鬼地方？！道爷我总说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但你问问楼三，此地是一丝活风也没有！若要水，除了孟仙子指尖那点水元，全是死气凝结的秽物。”
“正所谓地有四势，气从八方，寅疾死灭最凶险！【1】咱脚下这地界，就是死灭绝地中的绝地。此处生气断绝，死气盘踞如渊，无分阴阳是因为只有死阴！在这地方布传送阵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李梦欢摸了摸罗盘里凝滞不动的阴阳小鱼：“布阵讲究的是借势导流，引天地灵机为己用。这里有什么势可借？只有压死人的死势！有什么灵机？全是能蚀骨销魂的死魄阴气！真要强行布阵，别说勾连外界空间节点了，只怕阵法刚成，引动的就是这峡谷里积压了万年的死煞阴雷鬼火。到时候，保管把咱们连人带魂都绞成齑粉，给这鬼地方再添几缕怨魂石像！”
沈璃默然。
李梦欢说得虽然夸张，但句句在理。
归墟骨道尚有弱水可引来借势，此地却是一片真正的死绝囚笼。
若她所修的五行之道臻至大成，未尝不能借此地死气之势。
然而……
沈璃暗自摇了摇头。
她现在可是连走路都没学个囫囵，想着飞天遁地一流的大神通，未免过早了。
楼当风也微微摇头，显然认同李梦欢的判断。
就在众人心头沉重，气氛凝滞之际——
嗒。
又是一声轻微的滴水声。
声音依旧来自那块刻着熔炉印记的岩石下方。
众人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只见那滩暗红色的粘稠液体，不知何时竟扩大了一圈，边缘正极其缓慢地蠕动着，向着低洼处渗透。而在那血水渗入的地面，厚厚的灰黑色尘埃之下，隐隐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牵引之力。
沈璃感觉到，髓珠之中代表火行的赤红印记，竟传来一股清晰的吞噬欲望。
似乎那血水渗入的地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
沈璃目光微凝。
“下面有东西。”
言下之意不必言明，孟昶心以水元之力向那暗红泊中一探。
众人只听滋啦一声……
孟昶心指间散去的水元灵气，竟是为血水腐蚀一空！
【1】：此处化用自郭璞《葬经》中“地有四势，气从八方”之说，并引申“寅疾死灭”以形容大凶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