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呸！”
李梦欢吐出嘴里残留的腥味，挣扎着爬起来。他身上的道袍被腐蚀得破破烂烂，玄龟符早已化为灰烬，火阳佩也黯淡无光。脸上沾满了暗红的污迹，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楼当风扶着一块石头站起，锦袍同样破损严重，气息有些紊乱。
孟昶心则是最从容的一个，水蓝宫装光洁如新，只是发髻微乱，冰晶步摇依旧熠熠生辉。
沈璃迅速起身，感知着环境。
她体内的火灵气在冲出漩涡的瞬间，又回到了乖顺的状态。那股诡异的吞噬欲望似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平和，仿佛回到了母体一般。土灵气则是前所未有的活跃，黄光流转，贪婪地汲取着空气中精纯的同属灵气。。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穹窿状的地下空间。
空间顶部并非岩石，而是无数巨大、厚重、色泽深黄近褐的龟甲状的板块拼接而成。
这些板块散发着稳定的黄色光晕，虽然微弱，却如同无数盏长明的地灯，照亮了这片地下世界。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沈璃觉着这灯光都带有一种大地般的沉凝与温厚。
这个空间的底部并非泥土，而是一种如同凝固琥珀般的半透明暗黄色晶石地面，隐隐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磅礴土元灵力。
无数粗壮虬结、形态古拙的巨树根须，如同沉睡的苍龙，从穹顶龟甲板的缝隙中垂落、扎根于晶石地面之中。这些根须呈现出一种历经万载风霜的灰褐色，其表皮皲裂如鳞，散发着古老而磅礴的生命气息。
虽然此地并无真正的树木，但这些根须本身，便如同活木。
而更令人惊异的是，在这沉厚的土行灵气中，竟还夹杂着一丝丝极其精纯、若有若无的水木灵气，如同涓涓细流，滋养着这片空间。
沈璃感受至此不由得挑起眉梢。
既然有水木土，那定有金气，火……不知道外面的红色算不算？
“乖乖……”李梦欢张大了嘴，脸上满是震撼，“这……这他娘的是到了巨龟的肚子里？还是……龟甲下面？”
楼当风目光扫过那些垂落的巨大根须和晶石地面，沉声道：“此地土行灵气精纯浩瀚，生机内蕴，绝非死地。倒像某种地脉核心，或是……神龟负山本源所化之空间？”
“负山之龟，其甲载道，其躯化地，其血为河……”孟昶心目光落在那些巨树根须上，眼中掠过一丝了然，“看来传说不假。这方壶仙山的地脉核心，恐怕就在这负山神龟的甲壳之下。这些根须……也许便是仙山灵脉的显化，亦是神龟与仙山共生之纽带。”
沈璃体内的灵气此时无须紫极金丹的灵气来做推手，竟比以往更为积极地活跃起来。而她右腿之中的髓珠和五行光轮在精纯灵气的滋养下，运转得前所未有的顺畅圆融。
而这几息的气机交融便叫她更深地感受到：在那些垂落的巨大根须中，正流淌着磅礴而温和的生机之力。
“快看那边！”李梦欢突然指着空间深处。
众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晶石地面的中心，赫然有一个十丈见方的池子。
池中之水并不清澈，而是一种极其粘稠、色泽暗沉如琥珀的凝胶状的液体。此刻正缓缓流动着，散发着凝练到了极致的土元气息。
池水表面，漂浮着点点如同星辰般的淡黄色光屑。
而在池边，堆积着许多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卵石。
沈璃蹲身拾起一枚，这卵石色泽灰白，质地粗糙，毫无光泽，如同被吸干了所有精华的废渣。
“戊土灵髓？！”
楼当风失声低呼，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灼热，“传说中大地精魄凝结的至宝！一滴便可固本培元，重塑道基！这里……竟有一池？！”
李梦欢也激动得直搓手：“发了！道爷我这次真发了！随便捞一葫芦，下半辈子躺着吃符纸都够了！”
沈璃却眉头微蹙。
她直觉这石头不对劲，却说不出个所以然，而自她髓珠深处涌起一股极其熟悉的悸动。
那是道基本源见到同类的激动！
沈璃目光一凛，传音道：“这池子不对。”旋即指尖凝聚一丝五行之力探入石头中。
石块内部，一道极其微弱、扭曲繁复的暗红纹路一闪而逝。
一股狂暴、驳杂、带着强烈不甘与逆天意志的残留气息，瞬间冲击她的神识。
是余烬。
这些毫无灵气的石头，分明是某种被戊土灵髓强行洗练、净化后，吸干了所有精华和异种能量的残渣。
余烬当年在此地试图炼化或融合的东西，最终被这浩瀚的戊土本源同化、排斥，化作了废石。
这疯子，当年竟试图打这神龟地脉本源的主意？他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真觉得把这些天地灵物熔炼进凡人的身体里，就能破除此界无人飞升的诅咒？
众人得了沈璃传讯皆未轻举妄动。
沈璃把石头放回去，摇了摇头：“这些石头灵气尽失，或许……是余烬当年的手笔。”
李梦欢闻言嘶了一声：“那恐怕这地界实在不凡。这几百年来未必没人探到过这里，可这灵髓看起来还完好无损，这等洗髓伐经的宝物不能取用，便是有危险。”
楼当风闻言也是赞成地点头：“这几百年来或者更远未必没有人探到过此处，倒是这些灵气尽失的石头…我看着总觉得和外面我们初到此处的石像有些相像。”
他说到这里有些迟疑，李梦欢眼中难得显出寒光来：“你的意思是说，那些石像或许是试图取用灵髓，反倒被什么给抽了个底儿掉，就像这些不知道生前是什么的石头一样，失去了本源？”
楼当风的扇子在手心点了点，道：“正是。”
沈璃迟疑了片刻：“我倒是听过回道人【1】的事迹，过于贪心的人会因他点石成金的术法反噬而化作顽石…”
李梦欢皱眉：“回道人的事迹倒是与我们猜测的情况类似，只是略有些不同。登方壶以来种种，倒像是来此的修士中有人动了不该动的……”
楼当风默了默接口道：“你的意思是……天罚？”
沈璃心头一凛。
李梦欢叹了口气又略摇了摇头，翻出罗盘来看，只见上面两条阴阳鱼竟似活过来一般，在罗盘上五行八卦九宫六十四卦中游走不定。
李梦欢持着盘耸耸肩：“得，道爷的家伙事又用不成。”
此时，一直没出声的孟昶心轻轻咦一声：“那池子中间好像有东西？”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只见那缓缓流动的戊土灵髓池中心，粘稠的琥珀色液体之下，隐约沉浮着一道极其模糊、纤细的白色虚影。
那虚影轮廓……像是一个蜷缩沉睡的女子？
【1】：吕洞宾，号纯阳子、岩客子，自称回道人，以字行世。这里取回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