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将霖？！”
李梦欢传音中难掩惊愕，“她不是掉进假蓬莱那裂缝里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璃心中亦是波澜骤起。
那位赤鱬少女坠落时的惊恐无助不似作伪，此刻竟出现在比假蓬莱更为凶险莫测的绝渊附近，此事处处透着蹊跷。
“跟上去看看。”
沈璃当机立断，话音未落，人已如轻烟般掠出，悄无声息地追向那身影消失的黑色冰柱林。
李梦欢：……
“姑奶奶您可真果断”，连忙提气跟上，脚下步伐轻盈，尽量不发出声响。
两人一前一后，迅速没入那片嶙峋陡峭、如同迷宫般的冰柱阴影之中。
冰柱林立，形态千奇百怪，折射着幽暗的光线。
那道浅色身影在其中灵活穿梭，时隐时现，速度极快，且对地形似乎异常熟悉，几个转折便拉开了距离。
“嘿！还挺能跑！”
李梦欢嘀咕一句，眼中紫气流转，想要锁定那身影的气机。
然而此地气机本就因黑色冰山和生机而混乱异常，那身影的气息又飘忽不定，难以捉摸。是以他锁定气机也没那么顺利。
两人紧追不舍，七拐八绕，不知道跟着那道身影跟了多久。周围的黑色冰柱逐渐变得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更加广阔的、被浓厚寒雾笼罩的区域。
四周白茫茫一片，唯有脚下坚硬冰冷的触感提醒着他们仍在绝渊边缘的某处。
又追过一个巨大的冰坳，前方那抹身影倏地一闪，彻底消失在浓雾之中，再无踪迹。
“跟丢了……”
沈璃停下脚步，蹙眉四顾。四周尽是翻滚的乳白色寒雾，连方向都难以辨明。
李梦欢喘了口气：“姑奶奶，不对劲啊。那将霖姑娘就算命大没死，可从假蓬莱到绝渊，这距离可不近，她是怎么过来的？还偏偏出现在咱们眼前，又把咱们引到这雾里来……”
这事真是怎么想怎么邪门！
沈璃心中亦有疑虑。
此刻静下心来，才发现周遭环境与方才的黑色冰原已然不同。
此地寒气更重，却并非那种死寂的阴寒，反而带着一种空旷冰冷的意味。脚下的地面是坚实的冰层，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四周雾气弥漫，隐约可见远处一些模糊的、被冰雪覆盖的轮廓，像是矮山或树林。
“李道长，你还记得我们来时的路吗？”沈璃问道。
李梦欢闻言，立刻挺起胸脯，一脸“这你可问对人了”的表情。
“那是自然！道爷我走南闯北，认路的本事可是一绝！方才虽追得急，但每一步都记在……呃？”
他一边说着，一边自信回头望去，声音却戛然而止。
只见身后同样是浓得化不开的白雾，来路早已被彻底淹没，哪里还有什么黑色冰柱林的影子？
“……这雾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李梦欢脸上的自信瞬间垮掉，他急忙并指抹过双眼，眸中紫芒大盛，全力催动观气术望向四周。
片刻之后，他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姑奶奶……咱们好像……摊上事了。”
真是奇了怪了！这雾海早些年还没听说过有什么样的奇闻，他来了之后不是身陷险境就是画不出符！
这雾海和他绝对是八字犯冲！
“怎么了？”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雾！”
李梦欢指着周围，“气机流转全然不对！看似混乱，实则暗合某种极古老的韵律，周而复始，循环往复……咱们这不是迷路，是压根儿就不在原来那地方了！或者说，咱们闯进了一个……巨大的阵法里面！”
“阵法？”沈璃一惊，“能困住人的幻阵？”
“只怕比幻阵更厉害！”李梦欢摇头，神色严肃。
“寻常幻阵迷惑五感，扭曲认知。但这阵法……几乎自成一方小天地！改天换地谈不上，但绝对遮蔽了真实出口，把我们困在了这片冰雪世界里。天地之道浸，故阴阳胜，此地阴阳之气被阵法强行扭转营造出这片冰天雪地，咱们若找不到生门，恐怕迟早要成了冰雕！”
沈璃沉默片刻，问道：“能破吗？”
李梦苦着脸：“道爷我虽然师承……嗯，见识过不少阵法，但这种规模的，借天地之势、融极寒地脉的古阵，怕是化神老祖来了都得挠头！布阵之人绝对是个至少化神的高人！说不定比太上神宗那帮老家伙还厉害！”
他叹了口气，又开始习惯性地碎碎念：“我就说那将霖姑娘出现得古怪！果然没好事！这下好了，人没抓着，反倒把自己搭进来了！道爷我英俊潇洒，还没道侣呢，可不想在这冰天雪地里变成永恒的艺术品……”
沈璃：……
还有心思耍宝，那就是现在情况不算危机。
沈璃冷静地观察着四周。雾气似乎稍微淡了一些，能隐约看到更远处一些被冰雪覆盖的、低矮的房屋轮廓。
她开口道，“那边有房屋，或许曾有人居住，也可能有线索。总比呆站在这里强。”
李梦欢也注意到了那些轮廓，精神稍振：“有道理！说不定是哪个前辈高人在此隐居留下的屋子？走走走，去看看！万一留下点秘籍法宝呢？”
就算没有，也有个稍微能歇口气的地方。
再怎么说都比在这冰天雪地里走百八十里出去好！
两人小心翼翼地朝着那片房屋轮廓走去。
脚踩上厚重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们越靠近，越是发现那些房屋十分破败，大多低矮简陋，以冰块和某种灰黑色的石材垒成，许多已经坍塌过半，被厚厚的冰雪覆盖，毫无生气。
他们走到最近的一间还算完整的冰屋前。
门扉歪斜，覆盖着冰霜。
李梦欢上前敲了敲，冰块发出沉闷的声响。
“有人吗？路过借个地方歇歇脚！”他扬声喊道。
无人应答。
李梦欢与沈璃对视一眼，沈璃暗自运功，李梦欢伸手用力一推。
那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被缓缓推开。
屋内空间不大，同样积着一层薄雪，角落里散落着一些简陋的生活用具，上面覆盖着一层雪，看不出原貌。一张冰床，一张石桌，再无他物。
“看来废弃很久了。”李梦欢打量了一圈，下了结论，“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他们又接连查看了附近几间冰屋，情况大同小异，皆是荒废破败已久，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更别提人影了。
“奇怪……”
沈璃站在冰屋门口，望向这片死寂的村落，“若是阵法所化，为何要幻化出如此真实却又荒废的村落？若是真实存在，又为何建在这绝渊附近的阵法之中？何人曾在此居住？又为何废弃？”
李梦欢搓着胳膊取暖，闻言道：“谁知道呢？说不定是以前被困在这阵里的倒霉蛋盖的？最后没熬过去，全变冰雕了？”
沈璃没有回答，她的目光投向远处。
随着时间推移，周围的雾气似乎又浓重了些，光线也变得更加昏暗。
冰原上的寒风似乎更加凛冽了，卷起地上的雪沫，在空中打着旋。
“李道长，”沈璃忽然开口，“天好像……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