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屋之外，风雪呼啸如鬼哭；冰屋之内，却因那小小火塘和一颗共工石的“租金”，勉强维系着一方难得的暖意。
李梦欢缩在沈璃旁边的角落里搓着手。
他总是这样，仿佛他的修为并不能用于抵御寒冬曝暑。
一场雪也不能。
李梦欢看着对面火塘边沉默拨弄柴火的洪辛，又瞟了一眼身旁闭目调息、仿佛外界一切都与她无关的沈璃，只觉得这气氛让他浑身不自在。
“咳，”他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
“姑奶奶，你说这洪辛兄弟，一个人住在这鸟不拉屎的冰原上，以打猎为生？看他那身板，力气肯定不小，打的猎物估计也非同一般……不知道会不会是什么长了八条腿的冰熊，或者尾巴会发光的雪狐？嘿嘿，要是能弄张皮子，做几顶帽子，你一顶我一顶，秦毒仙一顶楼三一顶，他们肯定喜欢……”
沈璃眼睫都未动一下，呼吸悠长，周身有极淡的水汽流转，显然正沉浸在修炼之中，对外界的噪音充耳不闻。
原本看李梦欢也是个聪明的，结果现在借住人家家里，还当着人家面编排人家。
沈璃实在不想理他。
李梦欢等了一会儿，没得到回应，忍不住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欸，姑奶奶，你怎么不说话？琢磨什么呢？是不是也觉得这地方邪门得很？”
沈璃缓缓睁开眼，瞥了他一眼，目光清冷如屋外的冰雪，只淡淡吐出几个字：“多修炼，少说话。”
李梦欢：“(；^_^A……”
明明是冷天冰屋子，李梦欢却总觉得自己头上出了汗。
他悻悻然地缩回脖子，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修炼修炼，道爷我这不是在积累‘见闻’，丰富心境嘛……这也是修行的一种……”
火塘对面的洪辛似乎朝他们这边瞥了一眼，那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随即起身，一言不发地走进了屋内唯一的另一间狭小隔间。
李梦欢讨了个没趣，也只好学着沈璃的样子，闭目调息，只是那眼皮下的眼珠还时不时转动几下，明显是只做个样子，内心戏依旧丰富。
一夜无话，唯有风雪声不知疲倦地敲打着冰屋。
翌日清晨，风雪竟奇迹般地小了许多。
沈璃结束了吐纳，睁开眼时，发现角落里的李梦欢已不见了踪影。火塘里的火早已熄灭，只剩下一堆灰白的余烬。隔间的门帘垂着，里面悄无声息。
她起身推开冰屋的门。
门外一片银装素裹，积雪深能及膝，但风势已缓。天空虽依旧阴沉，却不再像昨夜那般漆黑如墨，一眼望去能看到远处若隐若现的连峦。
洪辛正在屋外不远处背对着她，似乎在弯腰收拾着什么。他依旧穿着那身厚实的兽皮衣，身影在茫茫雪原上显得格外孤寂。
确实孤寂，毕竟这里一打眼除了雪就是雪，别说人影了，恐怕鬼影也没几只。
沈璃四下看了看，并未发现李梦欢的身影，便走上前去，开口问道：“洪辛道友，可曾见到与我同来的那位李道长？”
洪辛似乎早察觉到她的靠近，并未回头，直到将手中的东西放好，才直起身转过来。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摇了摇头，言简意赅：“一大早就出去了。”
沈璃点点头，目光落在他刚才摆放好的那样东西上——
那是一把制作颇为粗糙的木铲，木质黝黑，看似普通，但铲刃处似乎经常使用，磨得颇为光滑，甚至隐隐透着一层润泽。
“这是……挖雪用的？”沈璃有些好奇。
在这冰原之上，这铲子似乎也只有这个用途。就这唯一的用途，看起来……
也不太能挖得动。
洪辛闻言沉默了片刻，才吐出两个字：“治水。”
“治水？”
沈璃微微一怔，看向那其貌不扬的木铲，心中更是诧异。
这冰天雪地，万物封冻，何来水患需要治理？更何况，一把木铲，如何能治水？
就这把小铲子，要挖渠都要挖到猴年马月去，就算是修仙之人眼中无甲子，愚公移山的事还是很少人去做。
费时费力还讨不到好！
洪辛却不再解释，只是拿起旁边的另一个皮囊，开始检查里面的东西，显然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思。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李梦欢那极具穿透力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明显的兴奋：
“沈姑奶奶！沈姑奶奶！起来了吗？快出来看啊！重大发现！”
声音刚落，就见李梦欢深一脚浅一脚地从一片被冰雪覆盖的矮坡后奔了过来，脸上冻得通红，眼睛却亮得惊人，一边跑还一边挥舞着手臂。
他跑到近前，先是对着洪辛龇牙笑了笑算是打招呼，然后立刻凑到沈璃面前，气息都还没喘匀，就迫不及待地卖关子：“姑奶奶！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沈璃：“……”
看着他这副模样，她诡异地沉默了一瞬，最终还是给面子地顺着他的话问了一句：“发现了什么？”
李梦欢猛地一拍大腿，声音因激动而拔高了几分：“冰棱树！还有?疏（quān shu）！活的！就在那边坡后面！”
冰棱树？?疏？
前者倒是好理解，无非是像形态像冰棱的树，后者她却是听都没听过。
李梦欢看沈璃的表情就知道沈璃肯定不知道这两样东西。
他清了清嗓子：“这两种东西，我都只在极其古老的玉简图谱中见过零星记载。冰棱树据说只生于极寒灵脉之上，其枝干如冰晶凝结，风过时寒气逼人，外面早已绝迹多年！而?疏，则是壮如马头顶有角，据说那角能御冰寒，早已被视为传说中的生物！”
李梦欢兴奋不已：“值了值了！竟然能给我见到这两种外界绝迹的灵物，回去我要和秦毒仙他们显摆显摆！”
沈璃则皱了皱眉。
这两种只存在于古籍记载、甚至被认为已然绝迹的灵植异兽，竟会同时出现在这片诡异的冰原之上？
她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洪辛。
那这住在这里的人，恐怕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