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屿在失重般的眩晕中猛然惊醒,冰冷潮湿的触感从身下传来。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散发着柔和蓝光的苔藓上,四周是由巨大珊瑚和苍白兽骨交织形成的天然洞穴,洞壁镶嵌着无数自发光的珍珠与水玉,将空间映照得如同 submerged 的星空。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腥与某种清冷的花香,灵蚀污染的气息在这里稀薄得几乎感知不到。
“哥哥!你醒了!”小铃铛惊喜的声音传来。她正跪坐在一旁,手中的银铃裂纹似乎被某种半透明的凝胶仔细修补过,虽然灵光依旧微弱,但不再恶化。青霖在不远处检查着阿青的状况,阿青的呼吸平稳了许多,脸上有了一丝血色。而汐则站在洞穴入口处,正与一位身着华丽贝壳与珍珠饰物、手持莹白珊瑚杖的老者低声交谈。
“这里是……?”陈屿挣扎着坐起,感到识海因记忆缺失而产生的空洞感依旧剧烈,但身体上的伤势似乎得到了初步处理。
“是灵汐族的临时避难所,‘回音水窟’。”青霖走过来,递过一壶清水,“我们坠落后,被汐的族人救了。那位是灵汐族的大长老,沧溟。”
陈屿望向洞口。那位名为沧溟的老者身形高大,虽面容苍老,但一双深蓝色的眼眸却清澈如孩童,蕴含着深邃的智慧与岁月的沧桑。他手中的珊瑚杖散发着温和而强大的水灵波动,与汐的海魂晶同源,却更加浩瀚。
“苏九呢?”陈屿急切地问。他最后的记忆是苏九在枢机殿断后,以及传送时那声鲛人悲歌。
汐转过身,脸上带着复杂的神色:“是苏九……他以自身为引,短暂激活了枢机殿的古老传送阵,将我们强行送离。那声‘悲歌’,是他燃烧灵性发出的最后警示和坐标,引导我的族人找到我们。”她手中托着一枚布满裂纹、光泽黯淡的龟甲,正是苏九之前使用的推演工具,“这是他最后留下的……‘钥匙’的一部分。沧溟长老说,苏九可能……凶多吉少。”
陈屿心中一沉。虽然与苏九相识短暂,但这个神秘的天工阁守契人多次在关键时刻相助,其理念与牺牲让人动容。又一段记忆的代价支付似乎有了新的重量——那是关于“在流沙集密室中,苏九提出交易时那份冰冷的坦诚与背后隐含的孤独”的记忆正在模糊。
这时,沧溟长老走了过来,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奇特的共鸣:“年轻的镇物师,你和你同伴的到来,以及苏九阁下的牺牲,或许正是古老预言所示的一线生机。”他手中的珊瑚杖轻轻点地,一道柔和的水波状光晕荡漾开来,在洞穴中央形成一幅动态的图景:正是葬骨峡深处,那被漆黑锁链缠绕、镇压在蚀海心脉节点上的青铜灯残片的影像!残片旁,还有一枚泪滴状、被暗红蚀能侵蚀却依旧顽强闪烁着蓝光的宝石——潮汐之泪!
“如你们所见,‘潮汐之泪’与我族圣物‘青铜灯盏’的碎片,皆被颅骨教以邪法封印在‘蚀海心脉’之上。”沧溟长老语气沉重,“他们企图以此为核心,构建一个覆盖整个寂灭海的巨大蚀变转化阵,一旦完成,不仅寂灭海将彻底化为死域,灵蚀污染还将以此为跳板,侵蚀现实世界的其他区域。”
画面中,无数颅骨教徒正围绕着封印举行着邪恶的仪式,浓郁的蚀能如同血管般从心脉节点泵出,注入教徒与蚀兽体内,使它们的气息不断攀升。更远处,几架带有“公司”徽记的隐形侦察器正悄无声息地悬浮着,冷眼旁观,甚至……似乎在记录和分析着数据!
“公司……他们果然也插手了,是想渔翁得利吗?”青霖脸色难看。
“不仅如此,”沧溟长老指向影像一角,那里有一个被特殊灵光笼罩、似乎在进行某种勘测的小队,队员的装扮与流沙集的佣兵截然不同,更加精干,装备也透着陌生的科技感,“最近,还有另一股势力在寂灭海边缘活动,行事诡秘,目的不明。”
多方势力交织,局势错综复杂!陈屿感到压力倍增。
“我们必须阻止他们。”陈屿坚定地说,怀中的不朽星髓因接近核心而发出持续的温热。
“单凭勇气不足以成事。”沧溟长老看着陈屿,“蚀海心脉的封印与蚀能紧密相连,强行破坏,可能导致心脉失控,瞬间释放的蚀能足以吞噬一切。需要……钥匙。”
“钥匙?”
“是的。需要两把‘钥匙’。”沧溟长老解释,“其一,是真正‘点燃’青铜灯盏的力量源泉,或许与你这枚星髓有关。其二,是能够暂时‘安抚’甚至‘引导’心脉蚀能波动的媒介。”他的目光落在小铃铛身上,“这孩子身上的‘净化’本质,以及她与那银铃的共鸣,或许是关键。但还需要……一个能够承载并放大这份净化的‘容器’。”
就在这时,洞穴深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年轻、脸上带着几片银色细鳞、眼神锐利的灵汐族战士快步走来,向沧溟长老行礼:“大长老,外围巡逻队发现‘公司’的突击艇正在靠近!还有……颅骨教的‘蚀骨长老’亲自带领一支精锐,正沿着暗流快速逼近!”
追兵来得太快了!
沧溟长老眼中精光一闪:“看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汐,你带他们去‘先祖祭坛’,尝试沟通‘潮汐之泪’的共鸣,寻找破解封印的契机。银鳞,你带一队战士,依托水窟地形,尽量拖延时间!”
“是!”汐和那名被称为银鳞的战士齐声应道。
陈屿看向新出现的角色银鳞。他身形矫健,背负着一柄骨制鱼叉,眼神中充满对入侵者的敌意与守护家园的决心,这是一个典型的热血年轻战士形象。
“我跟你们一起去!”银鳞看向陈屿等人,语气带着一丝挑战的意味,“让我看看,被长老寄予厚望的‘外界人’,有没有资格触碰我族圣物!”
新的盟友,新的挑战。陈屿没有时间犹豫,他站起身,对沧溟长老点头:“我们立刻去祭坛。”
在汐的带领下,陈屿、青霖、小铃铛和坚持要同行的银鳞,快速向水窟深处走去。阿青则由另一位灵汐族医者照料。
穿过几条布满发光水藻的曲折通道,他们来到一个更加开阔的地下石窟。石窟中央是一个天然形成的白玉石台,石台表面刻满了与潮汐之泪形状相似的纹路。这里的气氛庄严肃穆,空气中流动着精纯的水灵之力。
“这里是我族与圣物进行微弱感应的古老祭坛。”汐示意小铃铛站到石台中央,“铃铛妹妹,尝试将你的意念,通过银铃,与祭坛共鸣。”
小铃铛有些紧张,但在陈屿鼓励的目光下,她走到石台中央,闭上眼,双手捧起裂纹遍布的银铃,集中全部精神。微弱的净化清光再次从铃身荡漾开来,与石台上的纹路接触后,纹路竟逐一亮起柔和的蓝光!
同时,陈屿将不朽星髓放在石台边缘,星髓的光芒与祭坛蓝光交相辉映。他尝试引导那股得自墨衡祖师的“万化归一流”知识碎片,去解析祭坛能量与蚀海心脉封印之间的微弱联系。无数复杂的数据流和规则轨迹在他脑中闪现,带来剧烈的头痛,却也让他对封印结构有了一丝模糊的认知。
银鳞站在入口处警戒,看着石台上的异象,眼中原本的质疑渐渐被惊讶取代。
突然,整个祭坛剧烈震动!石台中央上空,那幅显示蚀海心脉的影像再次出现,但这次更加清晰!只见那被锁链缠绕的潮汐之泪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湛蓝光芒,一道虚幻的、身着古老灵汐族服饰的女性身影在光芒中一闪而过,空洞的眼神似乎望向了小铃铛的方向!与此同时,一段断断续续的意念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脑海:
“心脉……将变……钥匙……合一……阻止……影子……”
“是圣物的警示!”汐惊呼。
“影子?什么影子?”银鳞紧张地问。
陈屿心中剧震,联想到苏九最后提到的“小心影子”和枢机殿影像中那个从蚀能中诞生的、与阁主相似的阴影!难道“影子”才是蚀海异变的真正幕后黑手?颅骨教和公司都只是被利用的棋子?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和武器交火的轰鸣!隐约能听到银鳞部下战士的怒吼和蚀兽的咆哮!
“他们攻进来了!”银鳞脸色大变,握紧了鱼叉。
祭坛的震动更加剧烈,影像中的蚀海心脉开始不规律地搏动,散发出极度不稳定的危险气息!
“没时间慢慢尝试了!”陈屿看向汐和小铃铛,“我们必须立刻前往蚀海心脉!趁现在封印因共鸣而出现波动,或许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汐点头,海魂晶光芒大盛,在身前凝聚出一艘比灵骨舟更小、更流线型、通体由蓝色水晶般材质构成的“迅波舟”。“跟我来!我知道一条近路!”
陈屿抓起星髓,青霖背起阿青,小铃铛紧随其后。银鳞一咬牙:“我带一队人为你们开路!”
众人冲出祭坛,只见水窟主通道内已是混战一片!灵汐族战士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与涌入的颅骨教徒和几只强大的蚀海变异体激烈交战。而更远处,几名穿着“公司”动力甲的士兵正冷静地使用能量武器点射灵汐族战士,仿佛在进行一场高效的收割!
“从这边走!”银鳞怒吼着投出鱼叉,精准地刺穿一名教徒的喉咙,为队伍打开一个缺口。
陈屿等人紧随其后,在混乱中冲向水窟另一个出口。就在即将冲出通道时,一道冰冷、熟悉的灵压猛地锁定了几人!
“想走?把星髓和那个灵汐族丫头留下!”蚀骨长老佝偻的身影出现在前方,手中骨杖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暗红光芒!他身旁,那名在流沙集有过一面之缘的“公司”李博士正好整以暇地调整着手中的探测器,冷笑道:“不错的能量反应,正好作为‘源初蚀变体’激活的催化剂。”
前有强敌堵截,后有追兵逼近。蚀海心脉的异动越来越剧烈。而“影子”的威胁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
陈屿深吸一口气,星辰印记在掌心灼热,支付的代价带来的空虚与此刻面临的绝境交织,却点燃了他眼中从未有过的决绝火焰。
“铃铛,青霖兄,银鳞……准备好了吗?”他低声问,目光扫过同伴。
回应他的是坚定的眼神和武器出鞘的轻鸣。
决战,似乎要在这灵汐族地的边缘,提前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