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星湖的入口狭窄,被浓稠如牛乳的白雾封锁,那几双自雾中亮起的幽绿瞳孔,带着被灵蚀彻底腐化的疯狂与饥渴,死死锁定了陈屿三人。堕化的湖灵身形扭曲,介于水流与阴影之间,散发着与碧落仙蕈同源却污浊不堪的灵性,令人作呕。
“退!”
陈屿低喝,拉着小铃铛疾步后撤,青霖指尖绿芒一闪,早已准备好的几颗铁棘藤种子弹射而出,落地疯长,瞬间在狭窄的谷口交织成一道布满尖刺的临时壁垒,试图阻挡。
“嗤——!”
堕化湖灵的利爪触及藤蔓,腐蚀的声响刺耳,铁棘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发黑。这些守护灵体被污染后,力量变得极具侵蚀性。
“硬闯不行,它们数量太多,而且这雾…有古怪!”青霖脸色难看,他感知到白雾不仅阻碍视线,更在缓慢侵蚀生灵的灵智。
陈屿背靠冰冷岩壁,掌心那枚由古卷残烬所化的星辰印记微微发烫。他尝试催动,印记却只泛起微光,难以引动预想中的星辉之力。血月当空,星辰之力似乎被某种更强大的规则扭曲、压制了。
必须另辟蹊径。
他目光扫过四周,最后落在小铃铛紧握的、布满裂纹的银铃上。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闪过。
“铃铛,”陈屿声音沙哑却急切,“还能感应到湖的‘歌声’吗?最悲伤、最核心的那个‘音符’在哪里?”
小铃铛闭目凝神,小脸苍白,胸前的银铃自主发出断续微光。片刻,她指向白雾深处某个方向:“那里…哭声最痛…像心被撕开了…”
“青霖兄,助我!”陈屿眼中决然一闪,“我要用你的‘青木回元丹’为引,加上我最后的精神力,强行施展‘共感同调’,不是攻击,是尝试‘安抚’那片最核心的悲伤!铃铛,你用银铃之力,尽量护住我的心神,别让我被那悲伤彻底同化!”
这是赌博!在灵蚀污染环境中主动共情核心灵体,无异于将灵魂投入岩浆!
“太危险了!”青霖立刻反对,“你的精神力已近枯竭,稍有不慎,识海会彻底崩塌!”
“没有时间了!”陈屿看向谷外,血月之光愈盛,远处隐约传来“公司”侦察机的嗡鸣,“这是唯一可能‘说服’而非‘杀死’这些堕化灵体的方法!它们曾是守护者,核心或许还存有一丝清明!”
青霖咬牙,最终将一枚青木回元丹弹出。丹药悬浮于陈屿面前,散发出温和生机。陈屿深吸一口气,将仅存的精神力与丹药灵气混合,指尖泛起微光,在空中勾勒出一个极其复杂、侧重于连接与情绪共鸣的灵纹,直指小铃铛所指的方向!
“噗!”灵纹成型的瞬间,陈屿喷出一口鲜血,代价支付——一段关于“第一次成功绘制出完整‘静’字符文时那份纯粹喜悦”的记忆,彻底化为空白。
几乎是同时,一道磅礴、混乱、充满了无尽岁月悲伤与绝望的意念洪流,顺着灵纹通道,狠狠撞入陈屿的识海!
他“看”到了:
清澈的陨星湖倒映着璀璨星空,湖底沉睡着一座古老的观星台基座,它与星空共鸣,滋养着湖中纯净的灵性生命(湖灵)。景象祥和。
血月骤现!湖面被染成暗红,一道巨大的、扭曲的暗影(强大的蚀灵或污染源)撕裂空间,坠入湖心,恐怖的灵蚀污染瞬间爆发!湖灵们被侵蚀、扭曲、堕化,发出无声的哀嚎。而那暗影,在污染湖心后,竟化作一枚不断搏动的、如同黑色心脏般的肉卵,深深嵌入观星台基座,疯狂汲取着星湖的力量!
堕化湖灵的核心,并非主动为恶,而是在承受着持续不断的、来自“黑色肉卵”的折磨与侵蚀!它们的攻击,更多是痛苦驱使下的本能反应!
“找到…根源了…”陈屿在意识被淹没前,嘶哑地传达信息,“湖心…有‘蚀’之核心…在孵化…”
他猛地切断连接,瘫软在地,七窍流血,识海如同被万千钢针穿刺。但目的达到了!
青霖瞬间明悟:“原来如此!这些湖灵是被‘寄生’并折磨的!要救它们,甚至通过这里,必须毁掉那个‘核心’!”
然而,谷口的铁棘藤壁垒已摇摇欲坠。更多堕化湖灵正在涌来。
“我有一法,或可一试!”青霖眼中闪过决绝,“但我需要时间布阵,也需要…一个强大的能量源,强行暂时‘净化’出一条通往湖心的路!”
能量源?陈屿看向怀中盛放“碧落仙蕈”的玉瓶。仙蕈蕴含最精纯的生命精气,是绝佳的净化能量源,但也是救治阿青的希望所在…
“用我的血。”陈屿的声音虚弱却坚定。他再次划破掌心,将鲜血滴落在玉瓶上,同时,主动引导怀中那枚星辰印记,与高空血月建立了一道极其危险、不稳定的连接!
“你疯了!直接引动血月之力,你会被彻底污染!”青霖惊呼。
“别无选择…仙蕈要留给你和阿青…”陈屿脸色浮现不正常的潮红,血月那狂暴、污秽的力量涌入体内,与他残存的精神力、镇物师灵性剧烈冲突,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却也提供了一股短暂而强大的邪恶力量。“我把这股力量…导入地下,结合你的灵植阵法,应该能暂时逼退这些被‘蚀’之核心控制的灵体…为你争取时间…”
这是饮鸩止渴!但或许是唯一生机!
“铃铛…帮我…”陈屿看向小铃铛。女孩重重点头,双手紧握银铃,将微弱的净化之力全部注入陈屿体内,助他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对抗着血月之力的侵蚀。
青霖不再犹豫,双手疾舞,无数翠绿种子洒出,以陈屿的鲜血和那缕不洁的血月之力为引,迅速在谷口地面勾勒出一个复杂而邪异的、带着血色的灵植阵法——“荆棘血径”!
阵法成型的刹那,无数带着血光的尖锐荆棘破土而出,如同有生命般,疯狂刺向那些堕化湖灵!荆棘上蕴含的、被强行转化的血月之力,竟暂时压制并驱散了湖灵身上的部分污染,让它们发出痛苦的嘶嚎,本能地后退!
一条狭窄的、布满荆棘的临时通道,在浓雾中显现,直指湖心!
“走!”青霖背起昏迷的阿青,扶起几乎虚脱的陈屿,小铃铛紧随其后,三人沿着这条以鲜血和禁忌力量开辟的路径,冲向陨星湖心!
湖心景象令人心悸。湖水漆黑如墨,粘稠得如同石油,中央一座断裂的观星台半沉于水,台基上,一枚约一人高、不断搏动、表面布满血管状纹路的黑色肉卵深深嵌入,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意。肉卵周围,悬浮着数十个被黑色锁链缠绕、表情痛苦的湖灵本体,它们的力量正被肉卵源源不断地抽取!
“就是它!”青霖放下阿青,双手结印,准备施展最强灵植法术,攻击肉卵。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那黑色肉卵似乎感应到威胁,搏动骤然加速!一股强横无比的精神冲击猛地扩散开来!
“呃!”青霖闷哼一声,法术被打断。小铃铛银铃上的裂纹瞬间扩大,她痛呼一声,几乎昏厥。
陈屿更是首当其冲,本就脆弱的识海如同被重锤击中,眼前一黑。
然而,在这极致的痛苦与混乱中,他掌心那枚星辰印记,却因吸收了血月之力与遭受精神冲击,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异变!
印记不再是微光,而是爆发出刺目的血光!一段被封印的、关于如何利用极端星象(如血月)强行开启某种“通道”或“封印”的禁忌知识,伴随着肉卵散发出的、与“归墟”气息同源的波动,强行涌入他的脑海!
“这是…‘蚀海之门’的…强行召唤仪式?!”陈屿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肉卵,竟然是某个恐怖存在试图打开“门”的坐标信标?!
而更让他震惊的是,随着这段知识的涌入,他怀中所剩无几的碧落仙蕈,似乎与湖心观星台基座产生了某种共鸣,传递出一段极其微弱的求救意念:“…阻止…门…星髓…在台下…”
星髓?炼制青铜灯的关键材料之一“不朽星髓”,难道就在这湖底?!
前有正在孵化的恐怖肉卵,后有追兵,身边是濒临崩溃的同伴。是冒险摧毁肉卵、寻找星髓,还是立刻撤退?
陈屿看向那搏动的黑色肉卵,又看向怀中微光闪烁的仙蕈,眼中闪过疯狂与决绝。
机会与毁灭,仅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