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骨林中,腐朽的气息裹挟着骨髓深处的阴冷,渗透进每个人的毛孔。陈屿单膝跪地,粗重地喘息尚未平复,支付代价带来的灵魂撕裂感和记忆被抽离的空洞依旧在识海中翻涌。他紧紧攥着怀中那枚因力量过度消耗而光泽愈发黯淡的“不朽星髓”,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青霖迅速检查了依旧昏迷的阿青的状况,眉头紧锁。“暂时安全,但必须尽快离开。传送波动瞒不了高手太久。”他的目光扫过四周——无数巨大、苍白的兽骨与人类骸骨杂乱堆积,形成一片望不到边的死亡丛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磷火和灵蚀污染混合的怪异甜腥味。
小铃铛依偎在陈屿身边,小手冰凉,胸前的银铃裂纹在昏暗光线下更显狰狞,灵性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哥哥……这里好多……悲伤的声音……”她怯生生地低语,【净灵感应】让她对这片死亡之地充斥的残破意念格外敏感。
突然,一阵极轻微的、仿佛骨骼摩擦的“咔哒”声从一侧巨大的肋骨架后方传来。青霖瞬间警觉,将陈屿和小铃铛护在身后,指尖已有翠绿灵光凝聚。
“不必紧张。”一个低沉沙哑,如同两块骨头在摩擦的声音响起。阴影中,一个穿着由某种暗色兽皮拼接而成、浑身挂满各种细小骨片和奇异符咒的身影缓缓走出。他脸上带着一个雕刻成狞笑鬼面的骨质面具,只露出一双深邃、平静得近乎死水的眼睛。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拄着一根顶端镶嵌着一颗不知名生物颅骨的骨杖,杖身刻满了扭曲的符文。
“守骨人,‘枯骨林’的看守者之一。”来人自我介绍,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你们身上的‘星’味和‘蚀’的伤痕太浓了,像黑夜里的火把。跟我来,除非你们想等‘公司’的猎犬或者‘颅骨教’的疯狗循着味儿找上门。”
陈屿心中凛然,【共情感知】悄然延伸,反馈回的却是一片刻意收敛的、如同枯井般的死寂,难以探查其真实意图。但对方点明了他们的处境,似乎别无选择。“为什么帮我们?”
“不是帮你们。”守骨人转动了一下手中的骨杖,杖顶颅骨的眼窝中闪过一丝幽蓝的磷火,“是交易。流沙集的‘规矩’,到了‘枯骨林’也一样。你们身上有‘玄狐’那家伙的标记,他虽然是个危险的疯子,但他的‘客人’……通常能带来些‘有趣’的变化。这片死地,太需要一点‘变数’了。”他顿了顿,骨杖指向林地深处,“‘暗市’即将开启,那里有你们需要的东西,也有想见你们的人……或者说,‘非人’。”
“暗市”?陈屿与青霖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流沙集外围的枯骨林中,竟然隐藏着一个非法的地下交易市场?这无疑是一个获取情报、补给,甚至可能找到关于“寂灭海”线索的绝佳机会,但也必然是龙潭虎穴。
“带路。”陈屿沉声道。眼下,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才是生存之道。
守骨人不再多言,转身迈步,他的脚步落在枯骨上,竟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三人紧随其后,在由巨大骸骨构成的迷宫中穿行。沿途,陈屿敏锐地注意到,一些骸骨的缝隙间,偶尔有包裹在厚重斗篷里的身影一闪而过,彼此间保持着默契的距离和警惕。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隐匿的灵能波动和审视的目光。
大约一炷香后,眼前豁然开朗。一片被几根极其粗壮的弧形肋骨天然笼罩起来的巨大空地出现在眼前。空地中央,一座完全由各种白骨垒砌而成的、约三层楼高的奇特建筑巍然矗立,骨墙表面镶嵌着散发各色幽光的宝石和符文,形成一道隔绝内外探测的灵能屏障。建筑入口处,两名身高近丈、身披重甲、头盔却是完整怪兽颅骨的“骷髅卫士” 正冷漠地审视着每一个进入者,它们眼中跳动着冰冷的灵魂之火,散发着强大的压迫感。
这里就是“暗市”入口——骸骨大殿。
“进去后,管好你们的好奇心。”守骨人停下脚步,声音依旧平淡,“里面不仅有来自各方的亡命徒、情报贩子、禁忌物猎人,还有……一些你们最好别招惹的‘古老存在’。想要情报,去找‘百晓生’,他通常在二楼角落的‘静语间’;想要补给,‘瘸腿老杰克’的炼金摊位货最全,但小心他的舌头;如果想找去‘寂灭海’的船……或许可以留意一下‘海魔女’的动向,但代价……你们未必付得起。”
说完,守骨人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来时的骨林小径中。
深吸一口气,陈屿三人迈步走向骸骨大殿。就在即将踏入殿门的刹那,陈屿怀中那枚得自苏九的龟甲碎片突然微微一热,与大殿深处某个隐约的呼唤产生了极其短暂的共鸣!
同时,他的【共情感知】捕捉到二楼某个方向,一道冰冷、探究的目光正落在他们身上,那目光中蕴含的灵性强度,远超之前在流沙集遭遇的普通颅骨教徒!
暗市之门已开,新的危机与机遇,就在这片白骨垒砌的黑暗殿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