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公,司马懿丧师辱国,折损五万将士,连失襄阳并东三郡,合计四郡疆土,实乃国朝奇耻!曹爽义正辞严道,还请诸位贤达共议,该当如何治罪?
嗡嗡...私语之声四起。[1]
[1] 文中东三郡指曹魏时期设置的三个郡级行政区,具体名称因历史记录不详存在争议。最新考古发现表明,三国时期郡县设置较《三国志》记载更为复杂。
曹爽一派官员七嘴八舌地争论不休。
革除官职,贬为平民。
司马懿这种败军之将就该处决!
还是降职处理吧,毕竟他立过不少功劳。
大殿内吵吵嚷嚷,始终达不成共识。
曹爽把目光投向谋士丁谧:彦靖有何高见?
丁谧捋着胡须道:处罚轻重都难奏效。重罚会遭司马懿党羽反对,毕竟他是四朝元老,刚平定辽东就被严惩说不过去。轻罚又如同隔靴搔痒。
不如明升暗降——以年老为由,晋升太傅教导幼帝。顺势解除其录尚书事之权,借战败之名收回中外兵权,让蒋济接掌太尉一职。如此,司马懿仅剩三千宫廷侍卫,再难与大将军抗衡。
这既能架空司马懿,又能彰显您的宽厚气度,可谓一石二鸟。
曹爽击掌赞叹:妙计!
何晏趁机进言:大将军何不趁势伐蜀?若能取胜,定能树立威信,弥补资历不足的短板。
万万不可!丁谧急忙劝阻,新败之际岂宜再动干戈?
何晏语带讥讽:彦靖多虑了,本官又没说立即出兵。
曹爽举起酒杯打断争吵:先喝酒,战事容后再议。解决了司马懿再谈伐蜀不迟。
丁谧暗自皱眉,虽然曹爽并未应允,但其神情已显露出对伐蜀之事的兴趣。
......
成都东宫内,风尘仆仆的诸葛攀正向叔父姑母行礼。
自家人不必多礼。诸葛詹扶起侄子,听说你要为祖父守孝三年?
正是。
孝心可嘉。诸葛詹点头应允。他自己也需要为伯父诸葛瑾服丧九个月。
诸葛攀呈上从建业带来的信件:这是伯父给您的家书。
诸葛詹展信阅读,突然地一掌拍在桌案上,眼中燃起怒火。
兄长?诸葛淉关切询问。
孙权这厮竟连谥号都不肯赐予伯父!诸葛詹咬牙切齿,早晚要这老贼付出代价!
想起当初孙权刁难自己与关银屏,如今又如此轻慢逝去的诸葛瑾,诸葛詹对孙权的憎恶已达顶点。
建业家中可有变故?可曾受牵连?
一切安好。诸葛攀答道。
诸葛詹稍有宽慰,寻思日后要多与诸葛恪书信往来。
你舟车劳顿,先去歇息吧。
待侄儿告退后,诸葛淉劝慰道:生死有命,兄长节哀。
我明白。诸葛詹怅然道,只是后悔未能在襄阳见伯父最后一面。
当时伯父不愿相见,必是怕兄长忧心,哥哥不必再自责了。”诸葛淉眼中满是疼惜,兄妹连心,她自然知晓哥哥近来情绪低落。
“嗯。”诸葛詹扯出一丝笑容,勉强应声。
这些日子,家中女眷皆在设法宽慰诸葛詹,却收效甚微。其中缘由倒也简单——她们平日最擅长的本事,眼下皆用不得。守孝期间,不得行房、不得饮酒、不得娱乐,她们除了陪诸葛詹说说话,也别无他法。
只可惜,她们皆是习武之人,言辞笨拙,哪能解得了诸葛詹心中的郁结?
当年诸葛亮夫妇逝世时,诸葛詹并无多少悲痛。毕竟他穿越而来时,双亲已然故去,未曾见过一面,自然难有哀思,心中情绪多半是被妹妹感染而生。
但这一次,诸葛瑾离世,诸葛詹真切尝到了失去亲人的痛楚。
“果果,陪哥哥出去走走。”诸葛詹说道。
“好!”诸葛淉正愁如何让哥哥宽心,闻言立刻答应。
出了宫门,兄妹二人缓步走在成都街头。街上行人熙攘,市井喧闹,一派繁华景象。
人处其中,即便有心低落,也难抑被这热闹感染。
忽然,诸葛詹察觉袖子被轻轻一扯,转头看去,原来是妹妹悄悄拉住了他的衣袖。
他不由微微一笑,反手握住妹妹的手,牵着她继续前行。
诸葛淉心中暗喜,这份欢喜也渐渐传给了哥哥。
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身侧有妹妹相伴,诸葛詹的心绪渐渐平静,不再沉溺于伯父离世的哀伤,脸上终于浮现淡淡笑意。
逛了一圈,诸葛詹问道:“还想继续吗?若是累了,咱们便回去。”
诸葛淉咬着指尖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道:“哥哥,咱们到城外去看看吧!”
“去城外做什么?”诸葛詹饶有兴致地问。
“去看看百姓用的耕犁如何!这次我改良的耕犁特别好用!”诸葛淉仰起脸,神情骄傲。
年节已过,眼下正是春耕时节。
“好。”诸葛詹揉了揉妹妹的头发,笑道,“那哥哥可要好好见识见识果果的杰作。”
诸葛淉兴奋不已,拽着哥哥的手快步奔去,恨不得立刻让哥哥看到她的成果。
嘚儿~诸葛淉欢快地甩着小鞭子。
兄妹俩坐在骡车上,晃晃悠悠地行进在城外的水泥路上。
原本是散步出宫,半路改了主意去看新式耕犁。成都城太大,徒步出城实在费劲。
多亏诸葛詹的名气,借来这辆骡车。此刻诸葛淉正兴致勃勃地担任驭手。
幸好是温顺的骡子,才由得她这般玩闹。
春风拂面,鸟语花香,好一派怡人风光。
小驭手,还没到吗?诸葛詹躺在车上,叼着草茎问道。
大人莫急,新手驾车嘛。诸葛淉自己先笑出了声。
城外沃野千里,农人们正忙着春耕。
到啦~诸葛淉轻轻收缰,骡子乖顺地停下。
兄妹牵着手走向田间,恰遇一对老夫妇正要耕地。
老人家,怎不见子女帮忙?诸葛詹上前搭手。
多谢小哥。老汉笑道,有了耕牛不费劲,让孩子们歇着吧。
可不敢说孩子不孝,老妪连忙解释,一个在厂里做工,一个刚去从军啦。
这年头不孝的罪名可担待不起。
原来如此,我来帮您。诸葛詹欣然道。
年轻人真是好心,老汉多谢了。
在老人指导下,诸葛詹将新式犁具套在耕牛身上。这套固定装置分别固定于牛的前胸和后背,确保牵引稳固。
老伯,这犁是新制的吧?与我以往所见不同。诸葛詹问道:用着可顺手?
小哥是外行哩。老汉笑道:这新犁好使得很!
多亏小丞相。老妇接过话头:既分派耕牛又改良农具,如今我们老两口都能轻松耕作。
当真这般好用?诸葛淉配合兄长露出惊讶神情。
闺女不信?瞧好了。
二老立即示范,老妇在前引牛,老汉在后扶犁。在耕牛带动下,泥土轻松翻起,确实省力。
新犁比旧式轻巧灵便。老汉边耕作边解释。
诸葛詹细察农具时,妹妹冲他嫣然一笑。
有了耕牛助力,诸葛淉真研制出曲辕犁,只需二老配合一牛即可高效耕作,大幅节省人力。
从前无壮劳力根本无法务农,因旧式犁需人力牵引。如今老人也能分担农活,年轻人只需农忙时帮忙,平时可从事其他营生。
畜力确比人力强得多。诸葛詹感叹。
自然。老汉接话:不过小哥不知,这些牛初来时懒怠得很。
诸葛詹来了兴致:老伯细说?
不知小丞相从何处寻来的牛,初到时肥硕却不听使唤。老汉比划着:憨头憨脑不肯挪步,似从未耕过地。
这皆因身毒惯养的习性所致。
后来如何 ** 的?诸葛詹追问。
嗐!给牛穿个鼻环,牵着走就成。老汉随口道,一拽它就晓得疼,一疼自然就往前了。
爷孙俩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多时就把整片地犁完了。
曲辕犁配上耕牛,这已经是农耕时代最高的效率了,除非将来出现机械,否则很难再有突破。
辞别两位老人家,带着妹妹回到大路旁。
诸葛詹将鞋底在水泥路沿使劲蹭了蹭,刮掉粘着的泥土,这才重新登上骡车。
小丞相哥哥,接下来去哪儿呀?果儿晃着鞭子问道。
诸葛詹正琢磨是回宫还是再转转,忽见侍卫急匆匆赶来,行礼道:小丞相,琉璃厂请您过去一趟。
这下倒省得纠结了。诸葛詹笑道,果儿,去琉璃厂。
好嘞~驾~诸葛淉轻扬鞭梢,骡子便哒哒哒往前走。
所谓琉璃厂,其实就是原先的水泥厂。如今水泥厂已整体迁往天池郡,只留下法邈和他精挑细选的几个工匠。
厂区设施原封未动,诸葛詹让法邈在此研究玻璃和瓷器的烧制工艺,眼下还在摸索阶段。
待工艺成熟后,这些现成的设备就能派上用场。
骡车刚到厂门前,就见法邈已在此等候多时。
下官见过小丞相,见过**。法邈上前行礼。
不必多礼。诸葛詹下车问道,可是有好消息?
回小丞相,确实有点成果,请您过目。法邈谦逊道。
跟随法邈进入仓库,诸葛淉顿时惊呼:哇!这么多琉璃!
这是玻璃,不是你想象中的琉璃。诸葛詹笑道,不过拿去当琉璃卖倒也无妨。
那玻璃是用什么做的呀?妹妹眨着眼睛追问。
嘿嘿~诸葛詹促狭一笑,石头和沙子。
(
钢化玻璃的主料不过是些砂石与生石灰,若非偶然,水泥窑怎会意外熔出此物。
诸葛淉面露讶色,兄长竟用砂石冒充水晶售卖,这买卖岂非一本万利?不,分明是欺诈。
此言差矣。诸葛詹辩解道,此乃工艺!工艺本无价。
转向法邈时,他眉头微蹙:这些琉璃杂质仍多,如此成色难登大雅之堂。眼前器物虽流光溢彩,却斑驳浑浊,距后世通透无瑕的明镜尚远。
少安毋躁。此乃初窑劣品,经匠人反复改良,后出者已渐入佳境。法邈引着青年向库房深处行去。
果然,随着深入,架上陈列愈发晶莹。杂质如晨雾消散,渐显澄明本相。最里间的檀木架上,一方透明晶体静卧其间,棱角分明如冰山碎片。虽有些许絮状纹路,若非凝神细察,几可忽略。
未知此物可入丞相法眼?若不及格,下官再命匠人钻研。法邈喉结滚动。从水泥监造调任琉璃督办,能否重获圣眷,全系于此。
诸葛詹指尖轻叩晶体,已堪大用。
法邈笑意未达眼底便转忧虑:然此物冷凝后脆若薄冰,匠人雕琢时十损 ** ,如今仅能烧制简单器型。
此物特性原是如此。诸葛詹捻动袖口,须趁其红软时塑形,待其自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