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安排深得民心,毕竟谁不情愿耕种膏腴之地?蒋琬规划的七郡疆域,在地图上恰如一道横贯东西的长廊。
群臣议论纷纷,却无甚异议。观今日列席之人,便知这刺史之位必将归属荆州一系。
少丞相以为如何?蒋琬转向始终沉默的少年。
诸葛詹搁下茶盏微笑:分而治之确是用心良苦。言语间已替老臣定夺,便由尚书令出任新州刺史,向宠将军镇守汉中。
自诸葛詹执掌尚书台事务以来,费祎便鲜少过问朝政要务,仅在尚书台处置些琐碎杂事,军国大事全由诸葛詹裁定。
费祎既得丞相钦点为第三代**,才具自然出众,眼下在尚书台实属屈才。与其令其在京中虚度光阴,不若外放为州刺史,以封疆大吏之姿助荆州派巩固地方权柄。
对于荆州派独揽朝纲,诸葛詹非但不加反对,反极力扶持。唯有荆州派始终掌握权柄,日后他继任时方能政令无阻。
至于向宠,亦是名列《出师表》的栋梁之材, ** 刘备曾亲口嘉许,才干毋庸置疑。汉中原本由王平镇守,但自攻克襄阳后,经诸葛詹反复权衡,终决定调王平驻守襄阳,而将姜维留任汉中。
姜维才干虽胜王平一筹,却有一点远不及王平——王平更遵从调遣。姜维心思活络,襄阳北可进逼宛洛,南可直指南郡,若其人在襄阳生出异心,远在蜀中的诸葛詹恐难节制。相较之下,王平更为稳妥,至少不会擅自行事。
王平移镇襄阳,加之吴懿已故,汉中需大将坐镇。派向宠前往正合时宜,如此既可善用其能,又可避免其与费祎生出龃龉。二人同属荆州派,定能同心协力。
多谢小丞相。二人离席向诸葛詹致谢。
诸葛詹一言既出,便意味着他们不日即可赴任,再无变数。
轻摇羽扇,诸葛詹嘱咐道:既赴任所,须对天池计划多加上心,务必早日开工。
遵命。
此时蒋琬插言道:小丞相,天池太守刚呈上奏表,称现今水泥、钢筋储备已足,可先行修筑地基。
天池水库所需物资浩繁,至今尚未齐备,但因铁府与水泥厂日夜赶工,自计划提出至今已积攒大半。天池太守提议先建地基,可见工程落地之期已近在咫尺。
诸葛詹颔首,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地基乃根本。恰逢你二人前去督察,有亲信坐镇,我亦更安心。
小丞相无需担忧,此事必能妥善处理。费祎拱手回应,随即话锋一转:只是卑职即将赴任新州,这练兵事务...
由我亲自负责。诸葛詹不假思索地应承下来。
先前在襄阳施展八阵图的经历,让诸葛詹深刻体会到此阵对于将帅与士卒间默契的特殊要求。若将士互不相知,则难以发挥阵法的真正威力。
为此,诸葛詹决意亲自督导十万大军的操练,不仅要熟稔每位百夫长的作战特点,更要让全军将士熟悉自己的指挥方式。他暗自发誓,待这十万大军列阵之时,必将无坚不摧。
听闻诸葛詹要亲自练兵,众人皆无异议。无论是交州之战、东三郡之役,还是襄阳守卫战,这位年轻统帅早已证明了自己的军事才能。
可还有要事商议?诸葛詹望了望窗外渐暗的天色问道。若无他事,他还惦记着回府用膳。
蒋琬神色凝重地出列:小丞相,确有一事需引起重视,只是消息尚未核实。
但说无妨。诸葛詹淡然道。
据洛阳密探回报,伪魏朝廷...或许正在谋划对我方用兵。蒋琬特别强调了二字,显然对情报真实性存疑,怀疑只是捕风捉影之谈。
此时在洛阳城中,司马懿正面对襄樊战败、连失四郡的困局。曹爽则暗怀心思:既然司马懿外战失利,只要自己能在对外战事中稍有建树——
即便小胜也要渲染成大捷,即便平局也要夸作小胜。他要借此积累政治资本,彻底压制司马懿,让魏国朝野尽归己用。
若按原本历史轨迹,曹爽本应经过数年 ** 争,待完全掌控朝局后才发动伐蜀之战。但如今这场权力角逐,却比历史记载整整提前了......
魏骑败归,洛中惊变。诸葛氏子运筹帷幄间,竟使仲达折戟而归,此役恰为曹爽添翼。
往昔曹氏需经年累月方能制衡司马氏,今败军之将还朝,兵权尽失,徒留太傅虚衔颐养天年。
时移势易,伐蜀之议遂提上日程。三国鼎立中,益州向为魏吴视作末弱。虽有秦岒横绝,较之东吴水师,终是陆路易攻。魏卒素乏舟楫之利,权衡再三,爽终决意西征。
洛中风声鹤唳,实乃曹爽故布疑阵。如此既可观庙堂反应,又可察边关戒备。军机大事本难遮掩,况魏军欲越千仞之山,蜀中斥候岂无觉察?所谓奇袭,不过笑谈耳。
汉廷闻警,群臣皆瞩目于武侯嗣子。少年丞相闻言拊掌:妙哉!魏贼自来送死,正合我意!
蒋琬惑而诘问,诸葛詹反问:诸公以为,出祁山与守阳平,孰易孰难?向宠应曰:自是守险易而攻难。况我军据守可免粮秣转运之劳。少年抚掌笑道:正是此理!彼远来送死,何乐不为?
继而剖析战局:汉中天险,曹军来犯必损兵折将。若得全胜,可挫魏室根基。昔不欲北伐,非怯战也,实惮跋涉之苦。今敌自投罗网,正可一展身手。言毕,眸中锋芒乍现。
“守城战可依托地利,既省兵力又保边境,还不耽误国内民生。”诸葛詹轻抚羽扇,眼中精光闪动:“这等好事岂非白送上门?”
众人闻言恍然——原来少将军从未厌战。
他厌恶的,从来只是得不偿失的征伐。
但凡有利可图的战事,这位年轻统帅永远冲在最前。
正如当日奇袭襄阳,连素来激进的姜维都劝阻他过于冒险。
“少将军,具体如何部署?”向宠抱拳请示。
“宁可信其有。”诸葛詹指尖敲着案几,“去岁夺取东三郡,汉中存粮已耗去大半。速调交州粮秣北上,务必在汉中囤足军粮——将来北伐必有大用。”
自交州至剑阁,沿途皆铺水泥官道,运粮迅捷损耗极微。
可出剑阁向北,崎岖蜀道便成天堑。幸而汉中距此尚近,若需运往关中,还需翻越秦岭天险。
这恰是诸葛詹执意开凿天池的缘由。蜀道与秦岭如同铁锁,死死扼住蜀汉咽喉。
昔年丞相北伐,成都发粮十石至关中,能余两石便属侥幸。
逼得老丞相既要抢割魏国麦田,更在敌境驻军屯垦——实乃被这粮道逼出来的奇谋。
“传令:散关、阳平关、阳安关诸要塞,悉数以水泥加固。”
“加紧赶制连弩箭矢。”
“余下诸事...”白衣统帅起身整袖,“朝政暂托大将军费心,本相要亲训十万新军。”
蒋琬立即应道:“少将军但去无妨,政事断不至误。”
自州郡改制以来,中枢政务反倒较昔日益州一域时更为轻省。
交州、南州、益州和新州共同构成蜀汉疆域,各地政务先呈报刺史处置,要务方递至成都。如此,蒋琬肩头重担由董允、张嶷、费祎分担,不必再彻夜劳神,想必能延年益寿。
...
洛阳太傅府内,司马懿正卧在凉亭摇椅上,沐浴春日暖阳。到底是谁...他闭目低语,八阵图重现...襄樊之败他并不挂怀,唯独此事令他辗转难眠——八阵图现世时,他险些以为诸葛孔明复生。
脚步声临近,司马师与司马昭联袂而至。可查清了?司马懿骤然坐起。禀父亲,蜀军主将为姜维、王平。司马昭奏报。战后二人获封赏,身份不难探听。司马懿认定,能布此阵者必非寻常将校。
姜维?此人可与诸葛有渊源?
确系诸葛亮亲传 ** ,此事蜀地人尽皆知。
司马懿拍案而起:这就对了!定是诸葛临终相传兵法,八阵图必出自此人之手。
“这两人本是魏国天水人士,后来投奔蜀汉,王平也是如此。”
魏国要查其他人的来历或许困难,但姜维与王平的底细却一清二楚,他们都在魏国生活多年,尤其是姜维,本就是魏国土生土长之人。
“这般良将竟背弃故国,实在可惜。”司马懿轻叹一声。
“父亲,还有一事。据商旅传闻,诸葛亮的儿子似乎也参与了此战。”司马昭补充道。
司马懿一听“诸葛”二字,顿时心头一紧。原先推测八阵图是姜维所设,他尚且不觉畏惧,可此刻却莫名生出几分“诸葛恐惧症”来。
“莫非诸葛亮的儿子学会了八阵图?”司马懿面色凝重。
诸葛亮乃旷世奇才,司马懿不信寻常人能得其真传。姜维再出色,也绝无可能成为第二个诸葛亮。司马懿自信若再与姜维对决,定能应对自如。
但诸葛亮的儿子就难说了,毕竟虎父无犬子。
姜维成不了诸葛亮,可诸葛亮的儿子却未必不能!
“应当不是。”司马昭解释道,“据推算,其子今年不过十三岁。”
司马懿闻言长舒一口气,笑道:“那便绝无可能。一个十三岁的孩童,岂能掌握诸葛亮的毕生所学?若真如此,岂非比其父更为妖孽?”
“寻常人家想培养出超越父辈的子嗣尚且艰难,何况诸葛亮这等人物?若他儿子比他更强,魏吴两国不如直接投降,或许还能保全性命。”司马懿摇头,显然觉得此事荒谬。
“如此看来,当日布下八阵图之人必是姜维无疑。”司马懿抚须沉吟,“正好趁闲居在家,潜心钻研此阵,待来日相遇,定要一举破之!”
面对诸葛亮主阵的八阵图,司马懿或许毫无把握,但只要不是本尊,他便无所畏惧。弄清对方身份后,先前的忌惮一扫而空,反倒燃起战意。
“孔明,你且在天上看着——”司马懿眯眼笑道,“看我 ** 你的阵法。谁让老夫比你命长呢?这亦是能耐!”
“父亲,我们当真要忍气吞声?”司马师突然愤然道,“任由曹爽肆意打压?同为托孤重臣,他竟敢褫夺您的全部权柄,简直欺人太甚!”
“战败襄樊,丧师辱国,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司马懿抚着胸口叹道:“前有诸葛亮的八卦阵,后有东吴追兵,若不是邓艾前来接应,为父这颗头颅怕是早挂在东吴的旗杆上了。”
回忆那场战役,司马懿始终觉得是中了吴蜀联军的合围之计。若单独对阵东吴,甚至只破八阵图,他都自信能扭转战局。最令他费解的是,向来势同水火的吴蜀竟能同心协力——这步棋,终究是看漏了。
但凡两家稍有嫌隙...司马懿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父亲,如今更要紧的是曹爽那边。”司马师急声道:“他正四处造势,意图亲征伐蜀!”
“哦?”司马懿手指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