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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煮盐工坊,热浪扑面而来。

上千口大锅同时蒸煮,工人不断添柴鼓风。盐场选址仍在河边,以水力驱动风箱,节省不少人力。

站在巨大的煮盐锅边,几名盐工喊着号子,用铁钩合力掀起沉重的锅盖。霎时间,蒸腾的白雾如云海翻涌。

待雾气散尽,锅底沉淀着晶莹如雪的盐粒,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竟如此洁白!几位姑娘发出惊叹。

管理盐场的官员上前解释:除了白色,偶尔还会产出黑、蓝、粉等异色盐。下官斗胆尝过,与寻常盐巴并无不同。

你倒是什么都敢往嘴里送。诸葛詹揶揄道,就不怕中毒?

回禀丞相,那官员赔着笑脸,都是先让牲畜试过无碍,下官才敢品尝。

这些异色盐产量不多吧?

确实稀少,百锅中难得一见。

诸葛詹当即拍板:白色仍称,按青霜原价售卖。粉色唤作,就说能润肤养颜,可食用可沐浴;蓝色名为,可滋阴补气;黑色就叫,专补肾元。

襄姐姐,赵襄儿扯了扯他的衣袖,这些盐真有这般奇效?

见众女眷都眼巴巴望着自己,诸葛詹忍不住笑出声:都是哄人的,不过是普通食盐。我们要把这些当成奢侈品,专门卖给那些达官贵人。

就像茶叶分级,其实本质相同,不过品相有别。越是稀罕的颜色,越要卖得金贵。

张星彩撇撇嘴:原以为你真发现了什么宝贝,结果净是蒙人的把戏。

这世道,诸葛詹眯眼望着远处的海平面,真真假假谁说得清?我们说是宝,那就是宝。

咸腥的海风掠过盐场,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工人们仍在忙碌,铁锅里的卤水咕嘟作响,蒸腾起新的云雾。

盐场里热得像蒸笼,乍一出门倒有些不习惯,特别是混着咸腥味的海风迎面扑来,叫人直打哆嗦。

这破地方成天刮妖风,等水泥到了非得盖座结实的厂房不可。典盐校尉嘟囔着,顺手紧了紧衣领。

这间临时搭建的工棚还是诸葛詹下的令。因着水泥短缺,只能用砖木勉强支应,在咸湿的海风里摇摇欲坠。等蜀地运来的水泥到了,少不得要推倒重建。

诸葛詹忽然停下脚步。

典盐校尉浑身一激灵,忙不迭解释:小丞相明鉴,下官绝无暗讽之意,更不敢非议工棚......

想起前任被发配到边疆吃沙子的下场,他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诸葛詹轻摇羽扇,哪里会和这话计较。倒是校尉的无心之言,让他突然福至心灵。

海边天天刮风......他眸光渐亮,自言自语道:这风力若是能用来做功......

越想越觉得可行,当即对典盐校尉笑道:盐场的水车不必再费人力了。

阿詹又想到什么好主意了?关银屏好奇道。

既然海边装不得水车,不如造座风车。诸葛詹边说边往马车走去,传尚方监和铁官令到刺史府来,我要先画个草样。

回到府中,他立即泼墨作画。待匠人们赶到时,只见案几上摊着风车的构造图样。以尚方监的巧思,配上铁官令的手艺,又有先前水车的经验,改良成风车并非难事。

只要路子对了,做成不过是时日问题。

......

洛阳皇城,凌云台上管弦正酣。

曹叡半醉半醒间,忽见宦官趋前耳语:陛下,校事府军情到。

他眼神陡然清明,挥退歌舞。

顷刻间满殿寂然。校事跪呈军报时,曹叡的声音已彻底褪去酒意:何事?

启奏陛下,蜀国已攻占交州。

北部湾海域。

新建的大型港口旁,造船厂内一片繁忙景象。工人们正利用圆木滚轮,将一艘巨型战船缓缓推入海中。

随着战船入水,激起层层浪花。

船身在波涛中摇摆片刻后渐渐平稳,随着海浪轻轻起伏。

港口立即派出数艘小船,将缆绳固定在新下水的战船上,以防其随波漂远。

关统和赵统已在训练水师,而糜威则准备率领商队远航天竺。

诸葛詹站在港口眺望,目睹了整个下水过程。

确实气势恢宏。他赞叹道。

造船厂主管禀报:丞相,所有船只改造已完成,后续新船建造需时较长。

这种新型尖底船之所以能快速完工,全靠东吴遗留下的平底船为基础。工匠们只需拆卸原有船底,加装龙骨和桅杆,就能将平底船改造成尖底帆船。由于不必从零开始建造,改造工程进展神速。

“材料暂时够了,但造船不能停。”诸葛詹吩咐道:“这里好木料多,多备些晾干的木材日后造船用,别都让盐场当柴火烧了。”

“下官遵命。”

中南半岛林木茂盛,不少树木高大挺直,是上好的造船材料,拿来煮盐实在浪费。

煮盐只需燃料,烧些枝杈弯曲的杂木也一样。

蜀汉本无造船根基,若非东吴在交州遗留了些船只,水军和商船一时还真难以筹措。

造船木料至少需晾晒三年,船厂下一批新船至少得等三年后了。

诸葛詹已交代麋威,天竺那边应当也有造船术,届时可采购些商船应急。

日后船厂主要任务还是为水军打造战船,商船就让麋威自行解决。

“阿詹!”身后传来张星彩的呼唤。

诸葛詹转身,见张星彩正挥手喊道:“风车装好了,叫你过去瞧瞧呢!”

“这就来。”诸葛詹应声,又对工坊主管嘱咐:“好好督办造船,日后自有封赏。”

“诺。”

诸葛詹刚迈步,张星彩嫌他走得慢,拽着他就跑。诸葛詹索性往她背上一跳,“好阿姊,背我过去嘛!”

“就你会偷懒。”张星彩虽嘟囔着,还是托住他腿弯,稳稳背着朝前奔去。

船厂、码头、盐场均设在北部湾畔,湾内风平浪静,最是适宜。

伏在张星彩背上,诸葛詹远远望见巨型风车正迎着海风转动。

风车基座用水泥砌筑,内藏精妙机括,以防海风侵蚀,延长使用期限。

待朝廷官员陆续到任后,调拨的资财也相继到位。

新建的盐场以砖石水泥筑就,正好配合这风力系统使用。

二人来到风车近前,旋转的扇叶嗡嗡作响,震得人耳膜发胀。

远方的海岸线上,尚方与铁府合力建造的巨型水车正在轰隆作响。

铁府特制的铁链将一个个牛皮水斗相连,整座水车犹如一条巨龙,循环往复地将海水提至高处,再倾泻进灰白色的水泥水渠中。

倾斜的水渠从高向低延伸,清澈的海水顺着坡度奔流,源源不断地输往一里开外的盐坊。

您看这运转得可还顺当?监工恭敬地向诸葛詹请示。

甚好。年轻的丞相满意地颔首,又提高声调叮嘱:海边的盐蚀、烈日与飓风都极伤器械,要多备些易损部件和替换装置,风车更需常备无患。

海岸的风暴说来就来,一旦发作便会摧枯拉朽,到时候再精良的器具也抵挡不住。

想借自然之力,就得承受自然的怒火,这道理亘古不变。

谨遵钧命,定不会耽误盐坊运作。

诸葛詹转身对张星彩笑道:星彩姐,咱们顺着水渠去新工坊瞧瞧。驾~

讨打!张星彩面红耳赤,反手就朝少年臀部拍去,把我当坐骑了?

少年趴在女子背上,凑近耳畔低语:先试试罢了,待我长成再......

住口!满嘴浑话。张星彩羞恼地作势要将他摔下。

两人嬉闹着沿水渠前行,很快就来到新建的盐坊。

步入坊内,只见水渠末端连通着偌大的储水池——说是池子,倒更像一方小湖,宽广得能容舟船徜徉。

收集的海水尽数贮存在此,毕竟风车不比水车,总有停转的时候。

有了这座蓄水池,即便风车暂歇,盐坊也能继续运作,待风起时自会重新补充。

池子尽头另设一座风车,将池水提至高大的滤罐。之后的工序与旧坊无异,风箱仍由永不停歇的水车驱动。

《南疆别离小记》

哎呦~瞧瞧这小两口腻歪的,咱们三妹也有这般温柔的时候呀?赵襄儿促狭的嗓音从背后传来。

张星彩闻声慌忙将诸葛詹从背上放下,活像被撞破秘密的小媳妇,倒显出几分欲盖弥彰的意味。

襄儿姐净会捣乱,星彩姐面皮薄,小弟好不容易才得着亲近的机会呢。诸葛詹佯装埋怨,实则替张星彩解围。

平日里两人同榻而眠也是常事,偏生有外人在场时,这位女中豪杰反倒要作出一副冷淡模样,这般儿女情态倒也稀奇。

是姐姐的不是,给小丞相赔罪啦。赵襄儿故意拖长声调。

那襄儿姐背我走段路当赔礼吧。诸葛詹又耍起无赖。

启程回成都了,二姐那边都准备妥当了。赵襄儿背起他就往外走。

这般匆忙?张星彩快步追着询问。

大姐发话了,年节前务必回去,咱们在外都快一年了。赵襄儿解释道。

此地当真古怪,竟觉不出四季更替,转眼便要过年了?张星彩满脸诧异。

往后道路通达,冬日正可来此避寒。诸葛詹提议道。

这主意甚好,此地暑气逼人,到底不如蜀中舒坦。赵襄儿点头称是。

三人说笑间已至龙编城下,关银屏与花鬘早已等候多时。城中官员亦齐集城外相送。

见这阵仗,诸葛詹连忙从赵襄儿背上滑下,饶是他向来洒脱,当着这许多人面也觉耳根发热。

还以为小丞相脸皮多厚呢。张星彩见状抿嘴轻笑。

诸葛詹整了整衣冠,径自向前走去,朝众人拱手道:有劳诸位相送,诸葛詹在此拜谢。

小丞相折煞我等。众人纷纷还礼。

他先对董允、郭攸之嘱托:教化之事,烦请两位长辈以半岛为重,着力开拓。

又转向关统、赵统吩咐:劫掠之务,当在南方诸岛建立补给据点。

最后对麋威交代:贸易往来,着重采买粮秣人口。

南疆诸事,全仰仗各位了。诸葛詹再次深深作揖。

恭送小丞相!众人齐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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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詹不再言语,该交代的都已说完,继续重复反倒显得多余。

车队启程,众人朝着成都方向行进。

虎步军与连弩军驻守交州,姜维率神刀营,花鬘领藤甲军,随诸葛詹一同返回。

……

成都,食货府。

各地大商贾照例在寒冬来临前齐聚蜀中。殿内熙熙攘攘,众人见主位空置,不禁低声议论。有人高声问道:“请问小丞相何在?”

司锦校尉答道:“今年商会由我二人主持,小丞相外出未归。”

“可是去了交州?”另一人追问。

这些商贾背后皆有世家支撑,消息极为灵通。蜀汉攻占交州已非秘密,魏吴两国早已知晓。

“正是小丞相率军拿下交州。”司锦校尉顺口为上司宣扬功绩。

“嘶——”满堂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