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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内华达州,黑石沙漠深处。

地平线上,没有任何参照物。只有干裂的、泛白的盐碱地,一直延伸到与天空相接的地方。空气干燥而灼热,阳光没有任何遮挡地,倾泻下来。

在这片近乎外星地貌的无人区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没有任何窗户的立方体建筑。

它的外墙是纯黑色的,像一块忽然出现在沙漠里的、巨大的黑曜石,吸收了周围所有的光。建筑的表面,覆盖着某种特殊的涂层,让它在强烈的阳光下,也几乎不反光。

这是神话娱乐耗时数月、斥资数亿美金,专门为电影《无限的回响》建造的永久性制片厂。

代号,“the Void” (虚空)。

今天,是《无限的回响》正式开拍的第一天。

建筑的内部,是一个边长两百米的、完美的立方体空间。

它的墙壁、天花板和地面,全都是由一种特殊的、可以均匀发光的柔性材料制成。此刻,它们正散发着一种纯净的、没有任何色差的白光。

这里没有任何阴影。

光线从四面八方涌来,抹去了一切物体的轮廓和距离感。站在这里,人会失去对空间的感知,仿佛漂浮在一个无限延伸的、纯白的虚空之中。

摄影棚的边缘,临时搭建起了一个工作区。数十名来自世界各地的、最顶尖的剧组成员,在这里忙碌着。监视器、灯光控制台、录音设备,像一个个精密的孤岛,分布在这片白色的海洋里。

陆远站在工作区的边缘。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连帽衫,深色的工装裤,和一双沙漠靴。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场地中央。

他的旁边,是编剧莎拉·詹金斯。她穿着一件灰色的、印着cERN标志的连帽衫,一条褪色的牛仔裤。她戴着那副黑框眼镜,手里紧紧地攥着一个记事本,眼神里,交织着紧张和极度的兴奋。她刚从日内瓦回来没几天。

文森特·凯恩坐在导演椅上。他还是穿着那一身从头到脚的黑色。他的面前,摆着一排十六台监视器,每一台,都从不同的角度,对准了场地中央。他的表情,像一块被沙漠风干的岩石。

场地中央,站着两个人。

伊森·克罗夫特和安雅·索恩。

他们穿着戏服。

那是一种前所未见的服装。它看起来像是液态的金属,又像是流动的暗影。它没有接缝,没有纽扣,像是从他们皮肤上长出来的一样,完美地贴合着他们身体的每一寸。

当他们静止不动时,衣服是纯黑色的。但当他们移动时,衣服的表面,会随着肌肉的运动,泛起一层层流光,像水面上被风吹过的涟漪。

安雅的脸上,没有任何妆。铂金色的短发,被修剪得更短了,几乎贴着头皮。她的身体,像一柄出鞘的利剑,充满了力量感和危险的气息。一个月的封闭训练,抹去了她身上最后一丝属于好莱坞的浮华,只留下了纯粹的、为角色而生的专注。

伊森站在她的对面。他瘦了一些,脸部的轮廓更加分明。他没有看安雅,目光垂着,看着脚下那片纯白色的地面。他眼中的疲惫和玩世不恭,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空无。

“第一场,第一次。”场记举起场记板,落下。“Action。”

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伊森和安雅,只是在那个纯白的空间里,站着。

像两尊被遗忘的雕塑。

一分钟。

两分钟。

剧组里,没有人发出声音。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监视器。

“cut.”

文森特·凯恩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响彻整个摄影棚。

“伊森。”他说,“我需要更多的‘空’。你现在只是在发呆。我需要你的身体告诉我,你已经在这个地方,待了一万年。你的每一个毛孔,都应该散发出被时间磨损后的、那种空洞的疲惫。”

“安雅。”他转向女演员,“你的好奇,太多了。像一个闯进玩具店的小孩。伊芙第一次看到亚当,应该像一只从出生起就没见过同类的动物,第一次,闻到了相似的气味。那是本能的、不确定的、带着一丝恐惧的靠近。不是‘发现’,是‘确认’。”

“准备。”

他又说了一句。

伊森和安雅都没有说话。他们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呼吸。

“第一场,第二次。”场记的声音响起。“Action.”

伊森睁开眼睛。这一次,他的眼神,变了。如果说刚才他只是空洞,那现在,他的眼神里,连空洞都不存在了。那是一种绝对的“无”。仿佛他的灵魂,已经被抽离了。

安雅也睁开了眼睛。她眼中的兴奋和好奇,被一种更加原始的、动物性的警惕所取代。她看着伊森,微微歪了歪头,像一只正在评估威胁的猫科动物。

她向他走去。

她的步伐,不再像人类。她像是在失重环境下漂浮,每一步都轻得几乎没有重量。

她走到他面前。

她伸出手,指尖,慢慢地,靠近他的脸颊。

“cut.”

文森特·凯恩的声音,再次响起。

“光。”他说。

摄影棚内,所有的白光,在一瞬间,暗了下来。

整个空间,陷入了半明半暗的混沌之中。只有几盏工作灯,亮着。

“我不要这种该死的、均匀的、像他妈牙科诊所一样的光。”文森特·凯恩站了起来。他走到灯光师的控制台前。

“我需要光,是有情绪的。”他说,“当伊芙靠近亚当的时候,光线应该变得更‘软’。当她的手,触碰到他皮肤的时候,那个瞬间,我需要一束非常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像呼吸一样的光,从他们接触的地方,亮起来。”

灯光总监,一个头发花白、拿过好几次奥斯卡奖的男人,皱起了眉头。

“导演,这需要重新编程整个照明矩阵。可能需要……几个小时。”

“那就去做。”文森-特·凯恩说。“今天我们拍不完,就明天。明天拍不完,就下周。”

“我等得起。”

他走回自己的椅子,坐下。

“所有人,休息。”他说。

整个上午,就在这样不断的调整和测试中度过。

下午两点。

拍摄重新开始。

“第一场,第十七次。”场记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疲惫。“Action.”

这一次,当安雅伸出手,她的指尖,触碰到伊森脸颊的那一刻。

一个微弱的光晕,从他们接触的地方,绽放开来。

那光很柔和,像萤火虫的光,一闪,即逝。

但它被架设在特殊轨道上的、以每秒两千帧的速度运行的摄影机,精确地捕捉了下来。

伊森的身体,在被触碰到的瞬间,僵硬了。他的眼睛,缓缓地闭上。

“你的手……很温暖。”

他开口。他的声音,干涩,微弱,像沙漠里两块岩石摩擦出的声音。

这是今天下午,他说的第一句台词。

安雅的手指,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滑动。

她没有笑。她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但她的眼睛,那双灰绿色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然后,又重新组合起来。

那是一种疑惑、确认、悲伤和一丝丝喜悦混合在一起的、极其复杂的、无法被定义的眼神。

“我想……”她的声音,轻如叹息,“我应该认识你。”

她说完。

沉默。

这一次的沉默,和之前的所有沉默,都不一样。

它很重。

像一块看不见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整个摄影棚,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看着监视器里的那两个人。看着他们站在那片白色的虚空里,被那种沉重的、有形状的沉默所包裹。

过了很久,很久。

“cut.”

文森特·凯恩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比之前,要低沉了一些。

他没有说“很好”,也没有说“再来一次”。

他只是站了起来,走到了监视器的回放台前。

陆远也走了过去。

莎拉也走了过去。

他们站在那里,看着刚刚拍下的那一条画面。

没有人说话。

屏幕上,两个穿着黑色流光戏服的人,站在纯白的背景里。他们的背后,是无限延伸的、没有任何参照物的空间。

那个画面,安静,空旷,但又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巨大的张力。

那不仅仅是一场戏。

那是一个世界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