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顿结束后,弟子互助司的成员从原来的三百二十七人锐减到一百八十人。那些被清除的成员,有的被直接驱逐出宗门,有的被降级处罚,还有的被关押审查。钱小二就在其中。
陈朽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手中大幅缩水的成员名单,心中五味杂陈。萧寒在关键时刻救了他,但代价是网络的核心力量被严重削弱。
陈司长,你的检查书写好了吗?萧寒推门而入,脸上依然挂着那个标准的微笑。
陈朽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递给他:已经写好了,请萧副司长过目。
萧寒接过检查书,仔细阅读起来。这份检查书陈朽写了整整一夜,每一个字都斟酌再三,既要表现出足够的悔恨,又不能真正承认什么罪责。
写得不错,萧寒放下检查书,态度很诚恳,认识也很深刻。不过,他话锋一转,光有态度还不够,还要有实际行动。
萧副司长指的是?陈朽问道。
太上长老要求我们在一个月内拿出实实在在的成绩,萧寒说道,证明整顿后的弟子互助司确实焕然一新,能够为宗门做出贡献。
陈朽心中暗自苦笑。一个月的时间,人员减少了将近一半,还要做出成绩,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具体要什么样的成绩?他问道。
至少要完成三件事,萧寒竖起三根手指,第一,解决十起以上的底层弟子纠纷,证明互助司的调解能力。第二,组织一次大型的互助活动,让全宗门都看到我们的作用。第三,上报一份详细的工作总结,说明我们为改善底层弟子处境做了哪些努力。
每一项任务都很艰难。人手不足,资源有限,时间紧迫,陈朽不知道该如何完成。
有困难吗?萧寒似乎看出了他的为难。
确实有些困难,陈朽如实回答,但我会尽力完成的。
很好,萧寒点头道,我相信你的能力。不过,我也要提醒你,这次是最后的机会了。如果还是完不成任务,那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萧寒离开后,陈朽独自坐在办公室里发呆。现在的情况确实很糟糕,网络的大部分骨干都被清除了,剩下的人也人心惶惶,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组织力量。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
请进。
进来的是苏瘦瘦,她是少数几个在整顿中幸存下来的核心成员之一。但陈朽能看出,这几天的经历对她打击很大,整个人都显得憔悴不堪。
陈哥,我刚从执法堂回来,她压低声音说道,打听到了一些钱小二的消息。
陈朽立刻来了精神:他怎么样?
情况不太好,苏瘦瘦摇头道,他们给他定的罪名是煽动同门,危害团结,按照宗门律法,最轻也要被废掉修为,逐出宗门。
陈朽的心沉到了谷底。废掉修为对一个修士来说,比死还要痛苦。
有没有转机?他问道。
很难,苏瘦瘦说道,除非能找到他被冤枉的证据,或者有足够分量的人为他求情。但现在谁还敢为他说话?
陈朽沉默了。在这种高压态势下,确实很少有人敢冒险为别人求情。
对了,苏瘦瘦又说道,我还打听到一个消息。执法堂准备以钱小二的案子为突破口,深挖所谓的反动团伙。他们怀疑我们网络中还有其他危险分子
这个消息让陈朽更加担忧。看来太上长老不仅要整顿弟子互助司,还要彻底清除所有不稳定因素。
还有谁被怀疑了?他问道。
目前还不清楚,但据说名单很长,苏瘦瘦说道,陈哥,我觉得我们现在很危险,是不是应该考虑暂时避避风头?
陈朽摇了摇头:避不了的。太上长老既然已经盯上了我们,无论我们做什么都会被解读为可疑行为。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苏瘦瘦有些不解,怎么出击?
陈朽站起身来,在办公室里踱了几圈,然后说道:既然他们要我们拿出成绩,那我们就拿出成绩。但不是按照他们的要求,而是按照我们的方式。
你的意思是?
我们要证明,即使在这种困难的情况下,我们仍然能够为底层弟子做实事,陈朽说道,这样一来,就算太上长老想要进一步打压我们,也要考虑影响。
苏瘦瘦眼前一亮:你有具体的计划吗?
陈朽点头道,但需要冒很大的风险。
当天晚上,陈朽秘密召集了剩余的核心成员。地点选在一个废弃的储物间,时间是深夜,参加的人只有八个,都是最可信的。
大家都知道现在的情况,陈朽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们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钱小二被抓,大批成员被清除,剩下的人也人心惶惶。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用不了多久,整个网络就会彻底瓦解。
可是我们现在还能做什么?有人沮丧地问道,人手不足,资源有限,而且到处都是眼线。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行动,陈朽坚定地说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寻找突破口。
具体怎么做?苏瘦瘦问道。
陈朽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件:我调查了一下,发现最近有个案子很有意思。外门弟子王大牛在执行任务时受了重伤,但医务堂要价太高,他根本治不起。家里为了给他治病,已经债台高筑,马上就要卖房卖地了。
这种事很常见啊,有人说道,我们以前也帮过类似的忙。
问题是,陈朽继续说道,王大牛的伤是在执行宗门任务时受的,按理说应该由宗门承担医疗费用。但负责此事的外务堂执事张五以各种理由推脱,就是不愿意报销。
众人开始明白陈朽的意思了。
你是想要我们帮王大牛讨回公道?苏瘦瘦问道。
不只是讨回公道,陈朽说道,我们要让所有人看到,弟子互助司是真正为底层弟子服务的组织。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候,我们也不会放弃自己的使命。
可是张五不是好惹的,有人担心地说道,他在外务堂有很深的根基,而且背后还有靠山。如果我们跟他对上,可能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我们不是要跟他对上,陈朽解释道,我们是要通过正当途径为王大牛争取权益。这是光明正大的事情,谁也不能说我们有错。
具体怎么操作?另一个人问道。
陈朽详细地说明了自己的计划。首先,他们要收集王大牛案件的所有相关证据,包括任务记录、受伤经过、医疗费用明细等等。然后,以弟子互助司的名义正式向外务堂提出申诉,要求按照宗门规定给予赔偿。如果外务堂拒绝,就向监察堂举报,通过正常渠道解决问题。
听起来可行,苏瘦瘦点头道,但张五肯定不会乖乖就范的。
那就要看我们准备得是否充分了,陈朽说道,只要证据确凿,程序合法,他就算想耍赖也没办法。
万一他报复怎么办?有人担心地问道。
报复说明我们做对了,陈朽冷笑道,而且现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与其坐着等死,不如放手一搏。
众人经过一番讨论,最终决定支持陈朽的计划。虽然风险很大,但这确实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
接下来的几天,陈朽带着剩余的成员开始了紧张的调查工作。他们分头行动,有的去收集任务记录,有的去了解受伤经过,有的去统计医疗费用,还有的去寻找证人。
这个过程比想象中更困难。很多人听说他们是弟子互助司的,都避而不见,生怕被牵连。即使愿意配合的人,也都要求保密,不愿意公开作证。
陈哥,我们收集到的证据还是不够充分,苏瘦瘦汇报道,王大牛的确是在执行任务时受伤的,医疗费用也确实很高,但关键的任务报告我们拿不到。
任务报告是最重要的证据,它详细记录了任务的具体内容和执行过程,是判定责任归属的关键依据。但这种文件属于机密,一般人根本接触不到。
有没有其他办法?陈朽问道。
我想到一个人,苏瘦瘦犹豫了一下,林清雅师姐在监察堂工作,或许能帮我们调到这份报告。
陈朽沉思了片刻。求助林清雅确实是个办法,但这样做会把她也牵扯进来,增加她的风险。
我去找她试试,他最终决定道。
第二天,陈朽再次来到监察堂。林清雅看到他时,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你又来了,她说道,这次又是什么事?
陈朽简单地说明了王大牛的情况,以及自己的计划。林清雅听完后,眉头紧皱。
你疯了吗?她压低声音说道,现在这个时候,你还敢主动惹事?
我们不是惹事,是在做正当的事情,陈朽坚持道,王大牛的权益被侵犯了,我们有义务为他伸张正义。
正义?林清雅苦笑了一声,在这种环境下,谁还在乎什么正义?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剩下的人。
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最终的结果还是被消灭,陈朽说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至少这样做,我们还有一线希望。
林清雅沉默了很久,最后说道:你要的那份任务报告,我可以想办法弄到。但是,她严肃地看着陈朽,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如果这次还不能扭转局面,我就不会再参与任何危险的行动。
我明白,陈朽感激地点头,谢谢你。
三天后,林清雅秘密给陈朽送来了任务报告的副本。报告显示,王大牛确实是在执行官方任务时受伤的,而且伤情严重,完全符合工伤赔偿的条件。
有了这份关键证据,陈朽立即以弟子互助司的名义向外务堂提出正式申诉。申诉书写得很详细,条理清晰,引用了大量的宗门条例,要求外务堂按规定给王大牛报销医疗费用。
外务堂的回复来得很快,但内容让人愤怒。张五以各种技术性理由拒绝了申诉,声称王大牛的受伤是由于个人操作不当造成的,不属于工伤范围。
这简直是睁眼说瞎话,苏瘦瘦愤怒地说道,任务报告明明写得很清楚,他的伤是因为遭遇意外情况造成的,怎么能说是操作不当?
预料之中,陈朽冷静地说道,张五不会轻易就范的。现在轮到第二步了。
第二步就是向监察堂举报。陈朽精心准备了举报材料,详细列举了张五的种种违规行为,并附上了所有相关证据。
监察堂接到举报后,按程序启动了调查。但调查的过程异常缓慢,仿佛被人故意拖延。
就在这时,张五开始了反击。
陈朽,你给我等着,某天晚上,张五堵住了陈朽的去路,敢告我的状,你是活腻了吗?
张执事,我们只是按照正常程序为弟子争取合法权益,陈朽不卑不亢地回答,如果你没有做错什么,就不用害怕调查。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张五冷笑道,一个被整顿过的司长,还敢在我面前装正义?我告诉你,王大牛的事没门,你们弟子互助司也别想好过。
那我们走着瞧。陈朽毫不示弱。
张五走后,苏瘦瘦担心地说道:陈哥,他肯定会报复的。
让他报复,陈朽说道,我们做的是正当事情,不怕他。
但张五的报复来得比预想的更快更狠。第二天,王大牛就被外务堂以任务失职的罪名处罚,不仅医疗费用一分钱不给,还要承担所谓的任务损失。
更可怕的是,所有参与帮助王大牛的弟子都被外务堂列入了重点关注名单,今后的任务分配、资源申请都会受到影响。
这是在威胁我们,苏瘦瘦气愤地说道,他们想用这种方式逼我们退缩。
不只是威胁,陈朽分析道,这是在向所有人展示,跟弟子互助司走得太近的后果。他们想通过恐吓来孤立我们。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很多原本同情弟子互助司的人都开始疏远他们。大家都害怕受到牵连,不敢再与他们有任何接触。
但陈朽没有放弃。他继续收集证据,继续向上级部门申诉。同时,他也在暗中调查张五的其他违法行为,希望能找到更有力的突破口。
就在这时,意外的转机出现了。
陈司长,萧寒忽然找到他,脸上的表情很奇怪,我听说你们在处理王大牛的案子?
是的,陈朽如实回答,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有意思,萧寒若有所思地说道,你知道吗,太上长老对这个案子很关注。
陈朽心中一惊:太上长老知道这件事?
当然知道,萧寒点头道,你们闹得这么大,怎么可能瞒得过他?不过,他话锋一转,他的态度可能跟你想象的不一样。
什么意思?
太上长老说,弟子互助司既然是为底层弟子服务的组织,就应该真正为他们做实事,萧寒说道,像王大牛这种明显的不公正待遇,确实应该纠正。
陈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太上长老竟然支持他们?
但是,萧寒又说道,太上长老也提出了要求。这个案子的处理,必须严格按照规程进行,不能有任何违规操作。同时,处理结果也要经过他的最终审核。
陈朽明白了。太上长老这是在借机控制弟子互助司,让他们完全按照自己的要求行事。
我们愿意接受太上长老的指导,他只能这样回答。
很好,萧寒满意地点头,那我们就按照太上长老的要求,重新处理这个案子。
接下来的发展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在太上长老的直接干预下,监察堂的调查速度大大加快。很快,张五的违规行为就被查实,他不仅被迫给王大牛报销了医疗费用,还受到了纪律处分。
王大牛的案子得到了圆满解决,弟子互助司也因此声名大振。很多底层弟子都对他们刮目相看,认为这个组织确实能够为大家做实事。
但陈朽心中却没有丝毫的高兴。他知道,这次的胜利完全是太上长老刻意安排的结果。太上长老通过这种方式,不仅控制了弟子互助司的行动,还树立了自己关心底层弟子的形象。
更可怕的是,从现在开始,弟子互助司的每一个决定都要经过太上长老的审核。他们表面上获得了更大的权力,实际上却失去了所有的自主权。
陈哥,我们算是赢了吗?苏瘦瘦疑惑地问道。
陈朽苦笑了一声:赢了,也输了。
什么意思?
我们赢得了这个案子,但输掉了自由,陈朽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们就彻底成为太上长老手中的棋子了。
苏瘦瘦沉默了。她开始理解陈朽的担忧。这种胜利确实来得太容易了,容易得让人怀疑。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她问道。
陈朽看着窗外的夜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继续演下去吧。至少现在我们还活着,还能为一些人做点事情。
但他心中清楚,这种状态不会持续太久。太上长老既然已经出手,就不会满足于仅仅控制弟子互助司。他一定还有更大的计划,而陈朽和他的伙伴们,只不过是这个计划中的一颗棋子而已。
真正的较量,还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