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峻强压心头震动，横刀迎敌。随着他一声暴喝，荆州士卒如潮水般涌向那处缺口。
霍仲邈！马超的喝声突然炸响。银甲白袍的西凉悍将踏着曹军开辟的血路跃上城头。霍峻正待应战，忽闻身侧传来熟悉声音：将军且去平定城头，此人交由子龙应付。
赵云浴血而来，素来从容的面庞首次浮现倦色。即便枪法如神的他，在这人海战术前也显露出力不从心之态。
战局持续恶化。正如蝼蚁可溃长堤，防线上接二连三出现破绽。曹军如决堤洪水般涌入，绝非个别勇将所能抵挡。转瞬间，樊城垛口化作血肉磨盘，两军士卒在墙头展开惨烈厮杀。
荆州军士一矛捅穿两名登城曹兵，未及喘息，城垛陡然翻出黑影。雪亮刀光闪过，荆州兵头颅冲天而起。
嗤——
血雨喷溅中，无头尸身尚未栽倒， ** 者反手抹去脸上血沫，狂笑着撞入敌阵：够本买卖！来啊！
城墙另侧，曹军刚攀上垛口便见荆州兵来掀云梯。那曹兵目露凶光，在对方惊骇注视中猛扑上前，搂着敌兵纵身跃下城头。
** 赚了！
轰然坠地声里，两道身影再无声息。
樊城战场化为血肉磨盘。从烈日当空杀到残阳如血，刀卷刃折处，活人踩着尸首继续撕咬。
鸣金。
曹操漠然挥手。铜钲声穿破战场，曹军如退潮般撤下城墙。
幸存的荆州守军瘫坐在血泊里，忽然有人嘶声大笑：赢了！老子还活着！残兵们相拥而泣，断枪 ** 砖缝的字旌旗在夕照中簌簌摇晃。
樊城城墙之上，激战整日的霍峻精疲力竭，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见赵云与李严联袂而来，霍峻强打精神起身相迎：子龙！正方！
曹军虽退，仍需戒备后续攻势！
清扫战场、修补城防刻不容缓！
若曹军再发动此等猛攻，樊城危矣！
听闻此言，赵李二将相视苦笑。
霍峻所言他们岂会不知？只是今日曹军攻势之凌厉，实出意料。若非霍峻及时调遣预备队，将士们以血肉之躯力挽狂澜，胜负犹未可知。
二人领命而去。
......
曹军大营。
中军帐内。
曹操望着浴血归来的众将，简单慰勉后便转向程昱：仲德，攻城伤亡可曾统计？
程昱上前禀报：回主公，据各部初步统计，今日伤亡约一万两千人，其中阵亡四千余人。
帐中诸将闻言俱是骇然。
虽知战况惨烈，却未料折损如此之巨。
立在人群中的诸葛庆亦暗自心惊：四千阵亡尚在其次，那八千伤兵在这个没有青霉素的年代，能存活半数已是侥幸。
换言之，今日樊城之战，曹军折损恐达八千之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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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每次交战都折损八千兵马，纵使曹军再强也经不起这般消耗。
程昱的禀报让曹操眉头紧锁：我军伤亡尚且如此惨重，那荆州军呢？
诸葛庆察觉到程昱的目光，只见这位谋士沉声道：仰仗大都督改良的投石车抢占先机，加之将士用命，据臣估算......
荆州军折损约四千人，敌我战损为一比三。
帐中诸将闻言，紧绷的肩线明显松弛下来。
这般战损比尚在预期之内。
众将甚至暗自盘算——
待守军兵力持续削减，十日之内必能攻破樊城。
然而曹军未曾料到......
接下来的战役中，荆州守军竟爆发出惊人韧性。
霍峻率领全军立下死守之志，更下令彻底封死四方城门，断绝退路。
自此，樊城战场成为荆襄江东的瞩目焦点。
襄阳州牧府内，刘备展阅战报，面泛霁色。
霍仲邈真乃当世虎将！
有他坐镇樊城，何惧曹贼？
他将捷报传示众臣，厅中唯有孔明沉思不语。
这位刚自北岸归来的军师，对曹军不计伤亡的强攻隐有疑虑。
反常之举必藏玄机！
诸葛亮执笏出列：主公，除却固守樊城外，还请令文仲业与甘兴霸加强江面巡防，密切监视曹军动向。
若曹军有所动作，可令文聘、甘宁两位都督即刻驰援樊城。
诸葛亮此言令刘备神色一凛。
见军师神色凝重，刘备当即差人传令文聘、甘宁听候调遣。
此时帐中忽有一人出列。
主公！
樊城激战之际，曹军岂会放过江北的江夏？
依在下之见...
当命黄祖将军加强江夏防务。
蒯越的谏言令刘备微怔。
众将皆关注樊城战事，未料蒯越独独着眼于江夏防务。
刘备沉吟片刻。
既如此，再拨一万精兵增援黄祖。
江夏仅两万守军确实不足。
刘备采纳建议，当即调兵增援。
之所以未派更多兵马...
只因江夏南濒长江，与樊城地形迥异。
即便三面受敌，仍可借水军之利，自南面水路持续增援。
※※※
江东·柴桑
孙权正密切关注江北战局。
曹军展现出的强悍战力，尤其令他震惊。
夜深人静时，孙权常自忖：若易地而处，自己率五万兵马能否挡住曹军攻势？
孙权沉默良久，最终的结论让他陷入沉思。
若由其父孙坚或兄长孙策来处理此事，定能游刃有余。
但换作他...
似乎总是棋差一着！
不过孙权相信，若给他十万精兵，必能守住樊城，抵御曹军攻势。
收回思绪，孙权环视殿中众臣。
诸位，曹操率百万大军南下。
此刻曹军正在樊城与荆州军激战，我江东该当如何？
是与刘备结盟抗曹？坐山观虎斗？还是...归顺北方？
孙权的三个选项颇具深意，
细品其排列顺序更耐人寻味。
主公，臣主张联合荆州共抗曹操！
鲁肃率先出列进言：
江东与荆州唇齿相依。若不施援手，待曹操拿下荆州，下一个目标必是我江东。
说着郑重拱手：臣建议...
不仅结盟，更应即刻调兵支援荆州。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立即有将领出列反对：
子敬先生！先主公死于荆州军之手，我们不去 ** 已是仁至义尽，岂能反助仇敌？
黄盖高声喝道：要帮你去帮，我黄盖绝不出兵！
这位历经两朝的宿将表态后，军中诸将纷纷响应。
主公，黄将军所言极是！
不如趁荆州防备空虚，水陆并进直取江陵！
与荆州军有杀父之仇的凌统率先发声，言辞激烈更甚黄盖。
孙权听罢二人谏言，神色渐暗。
黄盖与凌统的态度，实则折射出江东老将同少壮 ** 的立场。
忆及兄长生前嘱托——
内政疑难询张昭，军机要务问周瑜。
面对鲁肃、黄盖、凌统三人截然不同的提议，孙权未置可否，转而望向保持缄默的张昭与周瑜。
子布、公瑾，二位以为如何？
但说无妨。
须发皆白的张昭上前奏道：主公明鉴，以老臣之见……
当今之势，无论荆州抑或江东，皆难抗衡曹操百万雄师。
缔盟之说更是无稽之谈！
正如二位将军所言，我辈视荆州为仇雠，荆州何尝不是如此？
与其坐待战火焚毁六郡，不若上表归顺，以保全江东百姓。
张昭谏言一出，张肱、顾雍、步骘等文臣纷纷附议。
然则——
武将虽反对联荆抗曹，却也绝不接受不战而降。
张昭降曹之论甫出，殿内顿时哗然。
张子布！冠冕堂皇说什么免遭涂炭，怕是早备好投名状了吧！
大丈夫宁可马革裹尸，也绝不俯首称臣！
众将戟指怒斥，言词愈发尖锐。
孙权面色阴晴不定。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倚为股肱的张昭，竟在此生死存亡之际提出如此令人心寒的方略。
目光殷切转向周瑜——此刻唯有这位江 ** 督，或能洞悉自己真正的意图。
孙权目光投来，周瑜终于有了动作。
他踏出武将行列，视线扫过殿内嘈杂的将领们，四周渐渐安静下来。
周瑜略一拱手，朗声道：主公！
他目光掠过张昭、鲁肃、黄盖、凌统四人，声音轻缓却清晰：当下江东无论作何选择，皆不妥当。
若与荆州交恶，得益者唯有曹操。
若与曹操为敌，刘备必坐收渔利。
既如此，不如静观其变。
一个字，既未支持张昭等任何一方立场，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孙权何等聪慧，立刻领会其中深意。
他这才惊觉，在联合荆州抗曹之事上，自己似乎过于急切了——毕竟真正焦灼的，本该是荆州方面。
江东何须自降身价？
……
樊城外，曹军大营。
深夜如墨，黑暗笼罩四野。
白日惨烈的攻城战再度以失败收场，全军上下笼罩着躁动不安的气息。
中军营帐内，曹操望着身披甲胄的诸葛庆，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叔治果然料事如神。
襄阳细作传来消息——目睹樊城战况后，刘备果然向江夏黄祖增派兵力。
现在，是时候出兵了。
（听闻曹操此言，诸葛庆抱拳应命。
曹操被他逗乐了，笑道：明日樊城的戏码就交给主公了，末将今夜便带兵先行一步！
诸葛庆的调侃让曹操摇头苦笑。
你这小子......
叔治，要不是你献上这调虎离山之计，我断不会应允此事！
哼，要是江夏城没打下来......
到时候可别怪我把你推出去给元让、妙才他们赔罪！
诸葛庆当然知道曹操是在说笑。
他从容辩道：主公明鉴，攻克樊城不过添座城池，但拿下黄祖镇守的江夏，咱们就能平白得个水师基地！
当年末将在荆州时常听闻——
荆襄水师三大将，蔡瑁、张允、黄祖！
如今蔡张二人已死，其部众被刘备收编，可黄祖手里还握着荆州三成水军！
既然刘备忌惮黄祖不敢收回兵权，这等便宜我们岂能不捡？
说着眼中闪过狡黠之色。
咱们在樊城虚张声势这么久，所有人都盯着这里，怕是连黄祖自己都觉得咱们忘了他江夏城！
此时江夏守备必然空虚，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更妙的是......
他绝对想不到，末将率领的荆州援军会突然出现在城下——
毕竟我这支队伍，可是奉了刘备军令来驰援江夏的啊！
曹操闻言抚掌大笑：好个荆州援军！你诸葛叔治带的确实是正牌荆州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