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比《小兵张嘎》还震撼？具体在哪些方面？”
“震撼在……”
话还没说完，后期师傅猛地一回头，不知何时厂长赵志明已经站在身后，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赵志明身后，崔振刚正轻轻带上门。
“厂长！”
“别紧张，想到什么说什么，老崔在这儿也没事。
《小兵张嘎》是他拍的，可这部《母亲》也是他演的嘛。
你刚才想说什么，直接说就行。”
后期师傅有点张不开口——私下议论被厂长抓个正着。
“说！我是厂长，他一个导演不敢给你穿小鞋！”
“我至于嘛，观众的口碑才是真的，好不好得大家说了算。”
听到厂长和崔振刚都这么表态，后期师傅胆子也大了些，不过没再提《小兵张嘎》，只是继续夸《母亲》这部片子。
开玩笑，领导让你说你就全盘托出，那也太实在了。
听他这么说，赵志明更好奇了：“现在成片效果真有这么好？”
“真的厂长，这片子咱们能送去百花奖争奖的！”
“是么？我不信。
现在放一遍我看看，作为厂长，我得亲自把把关。”
赵志明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完整版他还没看过。
“哎哎，老王，先别急，叫陈帆来可不是为了看电影，正事还没说呢！”
王洋这才从放电影的冲动里回过神来。
“陈帆啊，你那部《烽火少年》现在反响特别好，观众对你演的李铁山评价很高，都说你演得特别真实！”
“宣传部门的领导也看了片子，点名要见你聊聊这部电影。”
“正好你这部电影刚完成，我看反响不错，就一起带过去。”
“厂长，咱们厂里还没内部审片呢！”
“你们后期组看完感觉怎么样？”
“确实是部好电影，又好看又感人，但我们只是后期，按流程还得经过厂里导演和领导的复审。”
崔巍看着王洋的表情，知道他恨不得跳过审查直接送片。
“老王，拍摄流程还是要走的，片子不能出半点差错，否则就是政治事件。”
“真要出事，你这个厂长顶多挨批评，陈帆作为导演后果更严重。”
“我明白，现在就开始内部审片。”
“领导那边我打电话说明情况，相信他们会理解。”
说完便招呼大家进放映室。
“听说这片子特别感人，后期组好些男同志都看哭了，真的假的？”
刘明坐在崔巍旁边问道：“以前可没见这群大老爷们看电影掉眼泪，是不是太夸张了？”
“是啊，剧本我看过确实感人，但能把男同志都看哭也太神了。”
“这话说的，谁看电影哭了还到处宣扬？是不少同志感触太深，想起了过去。”
崔巍感叹道：“我当初看剧本和拍摄时就深受触动，当时参与拍摄的同事都认定这是部好作品。”
“今天也是我第一次看成片，正好看看陈帆到底能带来多大惊喜。”
“老崔，这片子你不是也参与拍摄了吗？怎么还说要看陈帆的惊喜？”
“我？这部电影你们还不清楚？我就是个打下手的，真正的导演是陈帆。”
“从剧本到拍摄，从选角到配乐全是陈帆一手包办，这功劳我可不能冒领。”
放映前的闲谈中，无论众人如何议论，崔巍始终坚拒沾光。
他这把年纪，实在没脸去占年轻人的功劳。
“听说陈帆拍完这部电影要休假？”
“对，已经安排好了，要去上大学。”
“现在去读书？不影响厂里工作吗？”
“厂里对他明年之前没有硬性任务，年轻人要进步，得懂得分清主次，让他慢慢来。”
众人纷纷点头，心里满是羡慕。
他们那会儿哪有这种机会，现在厂里更不可能有了。
陈帆如今是李峰作保，演戏、导戏、上学，一路安排妥当，这在以前根本不敢想。
“好了，电影马上开始，大家安静。”
李峰说完，厅里很快静下来，影片正式放映。
这时候陈帆没跟着进去，他得收拾行李，今天就要去北电报到。
之后还计划去宣传口的领导那里一趟。
年前基本都会待在学校，年后偶尔回北影厂，把剧本筹备好准备开拍，其他的事暂时没有。
“陈帆，在收拾东西？”
“怎么，找我有事？”
看见刘建军进来，陈帆站起身：“你不是在跟别的剧组拍戏吗？刚当上摄影正忙的时候，跑我这儿来干嘛？”
“这不你要走了嘛，过来看看你。”
刘建军上前帮着陈帆整理衣服和被子：“这才半年多，你就要走了，真没想到啊。”
“去去去！说得跟我人没了似的！”
陈帆看刘建军忙活个不停，直接问：“说吧，找我到底什么事？你这正忙的时候跑来，总不会真是帮我叠衣服被子的吧？”
“我能有什么事，就是来送送你。”
“真的？”
“真的。”
“那行，东西我自己收拾，明年见。”
看陈帆真要让他走，刘建军厚着脸皮笑了：“别呀，还真赶我走啊？我说我说！”
他把陈帆的衣服被子放好，斟酌了一下用词：“你去上大学，是读导演系吧？”
“是啊，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
“那什么……你去的时候帮我留意一下摄影系那边的课程，顺便帮我问问，考摄影系需要什么条件。”
陈帆一下子明白了：“你不会是想考北电摄影系吧？”
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虽然是他建议刘建军从美术转摄影，但没让他去考大学啊。
都奔三的人了，还去上学？先不说年龄限制，万一学校要求全脱产学习，他还能把工作丢了吗？
再说，刘建军家里有老婆孩子，他们能同意他放弃工作去读书？
现在又不是77年恢复高考那会儿，连三十多岁的学生都有。
“我想过了，跟着剧组学摄影，限制太多。
我没有基础，学起来特别吃力。”
“真想再进一步，除了实践，还得有理论基础。
我跟你不一样，没理论基础很难往上走。”
“毕竟，你是咱们厂建厂以来最厉害的天才。”
陈帆点点头，这话他爱听。
“那我帮你去学校问问情况。
不过目前我还是不建议你脱产读大学。”
“为什么？”
因为你读完大学出来，正好就派不上太大用场了，到头来还是得边工作边学习。
如果真想考大学，最好等到77年再考。
不过转念一想，到那时候张志远已经四十多岁，再想考大学显然不太实际。
他当初读大学，自己并未完全脱产，说回制片厂就能随时回来，这也是当初李强提前说好的。
但张志远考虑的是正式考大学，这意味着真要读书就得全程脱产，从63年入学到毕业，时间节点确实尴尬，不太合适。
这些想法，周明没法现在和张志远说，还太早。
“主要是年龄问题，差得有点多。”
周明看着张志远，选了最直接的说法：“相比上学能带给你的提升，实践才是更合适的选择。
你追求的那些理论，终归是为实践打基础，最后还是要回到工作中来。”
“你说的有道理，但我确实感觉自身有差距，想要进步又没有别的路子。”
“那你愿意再辛苦一些吗？”
张志远听了有点愣：“怎么说？”
“我去学校旁听，找摄影系的同学借课堂笔记，你回头抄一份。
我去找摄影教材借出来，你再誊抄一遍。
不懂的地方，就请教厂里的摄影师或导演，徐导以前就在电影学院教书，对这方面很熟。
不过这样你会非常辛苦，上班工作，下班学习，还得顾着家里。”
“这样能行吗？不会太麻烦你吧？”
“你托我去打听招生不是也一样麻烦？无非是大麻烦和小麻烦的区别罢了。”
见张志远还想说什么，周明摆摆手打断：“别说了，找人帮忙都是欠人情，不如我多跑几趟。
以后那些书画和老物件，你也多帮我留意，我对那些挺感兴趣的。”
“好！”
张志远点头：“那就麻烦你了，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和周明谈完，张志远心里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对考大学这事不再抱幻想。
周明说得确实在理，现在工作顺利，厂里也支持，没必要非去考大学。
年纪不小了，家里还有妻儿，杂事多，不如自己多下点功夫，放下面子多向周围的人请教。
这边周明收拾完厂里的东西，和张志远交代完后续安排，就听见有人敲门：“周导，厂长请您去一趟。”
让他意外的是，这次去的不是放映室，而是办公室。
一推门，屋里烟雾弥漫，呛得周明直皱眉。
“周明来啦，先坐，大家需要缓一缓。”
徐巍掐灭烟头，揉了揉眼睛：“刚看完片子，一时半会没缓过神。”
“厂长，大家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气氛不太对？”
“你看过成片了吗？”
“我哪有时间看，昨晚刚做完后期，今天去问的时候正好碰上您。”
“你真该看看自己拍的东西，这电影拍得太狠了！你看把大家给看的，一个个跟剥洋葱似的，眼泪止不住地流！”
“行了老李，别光说别人，你自己不也一样！”
陈文慧揉了揉发红的眼眶：“拍得好就直说拍得好，绕这些弯子做什么。”
“陈默，你这片子拍得太动人了，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看了都忍不住掉眼泪，拍得真好，确实是好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