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震动越来越急,像有东西在地底撞钟,一声比一声近,一声比一声沉。岩壁上的裂纹如蛛网蔓延,碎石簌簌滚落,仿佛整座山脉都在颤抖。姜小芽没回头,脚步也没停,抬脚就把地上那副还在发烫的耳机残骸碾进裂缝里,泥灰扑簌簌往下掉,像是大地在吞咽残渣。
她眼神冷得像冰,可指尖却微微发烫——那副耳机是他们最后的通讯锚点,炸了它,等于斩断退路。但她知道,留着也是祸根。信号一旦被截获,追踪符会像猎犬一样循着灵波扑来,而他们现在,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信号断了。”她直起身,拍了拍手,掌心沾着灰,动作却干脆利落,“但他们知道我们在这儿炸过一炮,接下来不是逃,就是迎头撞上来。”
南宫翎耳朵一抖,狐耳微动,九条尾巴如绸缎般扫过岩壁,带起一阵细微的灵流。他鼻尖轻抽,眸光骤缩:“后头那股风不对劲,带着铁锈味,是炸药符引燃前的灵压泄漏。至少三重连环阵,埋得深,布置得狠。”
墨言刚要开口,姜小芽抬手拦住:“别说话,也别连剑匣。”
他一顿,指尖悬在半空,离剑匣不过寸许,却硬生生停住。那剑匣嗡鸣两声,像是不甘,又像是警觉。他知道她不会无故阻止——姜小芽从不做多余的动作,更不会在生死关头讲规矩。
她已经抽出竹筒袋里那根凤凰尾羽,通体赤金,羽轴上刻着细密的古纹,像是活的一样在光下流转。她往家居炼器台的接口狠狠一拍。系统还黑着,屏幕一片死寂,但缓存里有个预载程序——是她前两天无聊时设的,名字叫“种田不如放火”。
界面闪了一下,弹出半截提示:【离线状态,仅启用基础异能模拟】。
“够了。”她咬破指尖,血珠滚落,顺着尾羽根部渗入纹路。那血像是被吞噬,又像是唤醒了什么,她低声道,“火种我自己点。”
尾羽腾地燃起,不是寻常火焰的橙红,而是金中透白的光焰,炽烈却不燥,一窜就贴着岩壁往上爬。热浪逼得人后退,白芷下意识抬手遮眼,却发现那火竟不伤人,只把瘴气逼得层层翻滚,像是被无形的手撕开一道口子。
“这火……”她刚开口,就被南宫翎拽了把肩膀。
“闭气。”他九条尾巴全张开,交叉成网,尾尖点地,妖力顺着纹路渗进地底,“她用的是真火本源,现在灵场不稳定,你吸一口都可能走火入魔。那是凤凰涅盘时燃起的火,不是给人取暖的。”
火势蔓延到隧道尽头时,轰的一声,整片岩层炸开。漫天蝗虫冲了出来,翅膀拍打得像暴雨砸瓦,黑压压一片扑向火光。它们体型比寻常大出三倍,复眼里泛着幽紫,有些口器裂开,滴着黑水,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了神经。
“来了!”阿哞低吼一声,角尖喷火,麻辣烫锅刚架起,就被扑来的虫群撞得歪斜,汤汁泼洒,辣油溅在石头上“滋啦”冒烟。
姜小芽站在原地没动,盯着那些蝗虫。她瞳孔微缩,记忆翻涌——和她在噬灵蚊体内找到的虫核一模一样,那种能吞噬灵力、反向污染宿主的毒核。她眯眼,声音冷得像刀:“不是普通的蝗。是吃了带毒灵力长大的,被人为喂养、改造过的‘灵瘟载体’。”
墨言想拔剑,南宫翎却一尾巴扫过去,直接把他和剑匣之间的灵丝震断:“你那剑气频率乱了火场,再动就全炸了!她现在靠的是火与血的共振,你一搅局,火网崩,我们全得埋在这儿!”
剑匣嗡鸣两声,熄了光。
姜小芽深吸一口气,把尾羽往地上一插。真火顺着她的血往下流,像树根扎进土里,迅速铺开成一片火网。普通蝗虫一碰就焦,可那些带紫斑的,只是翅膀一颤,竟又往前扑,像是根本不怕火。
“净化不了?”白芷声音发紧,手心全是汗。
“不是净化不了。”姜小芽冷笑,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更像怒意,“是它认不出‘病’在哪。火是干净的,可毒藏在灵脉里,混在它们的血脉中,火看不见,烧不着。”
她猛地撕开左臂衣袖,噬心丹的位置还在发烫,皮肤下隐隐有黑线游走,像是活物在爬。她咬牙,指尖在手臂划了一道,血珠滚落,正好滴进火心。
火势一滞,随即轰然暴涨。
一只虚影凤凰从火焰中腾起,双翼展开,不叫,也不动,只是轻轻一扇。金白火光如雨洒下,落在那些变异蝗虫身上。紫斑开始冒烟,黑水蒸发,虫核“啪啪”炸裂,落地时只剩灰白残壳。
“成了!”阿哞咧嘴,尾巴甩了甩,锅又架稳了。
南宫翎却没松劲,尾巴阵列纹丝不动:“别高兴太早,地底还有动静。”
话音未落,地面裂开一道口子,更多蝗群涌出,这次全带着紫斑,密得连火光都透不过去,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的瘟疫之潮。
姜小芽脸色一白,腿有点软。刚才那一招耗得狠,血流不止,火势也开始缩回尾羽,像是被抽走了力气。
“再来一次?”白芷问,声音里带着希望。
“撑不住。”她摇头,声音低却坚定,“得换个法子。”
南宫翎突然低笑一声,狐眸微眯:“你那面罩用了他的剑气,对吧?我闻到了,是‘斩妄’的余韵。”
姜小芽一愣:“你提这个干嘛?”
“现在,让我用上。”他尾巴一卷,把墨言往前推了半步,“把你的剑气,借我当导线。”
墨言皱眉:“你要做什么?”
“组网。”南宫翎九条尾巴猛地插进地缝,尾尖对准墨言掌心,妖力如丝,缠上他的灵脉,“你闭嘴,把手按上来。这不是商量。”
墨言迟疑一秒,抬手贴上。
刹那间,妖力与剑气碰撞,火花四溅,却被南宫翎的尾巴强行糅合,顺着地脉扩散出去,形成一张无形的灵能网。火网接触到这张网,猛地一震,像是被充了电,火势重新暴涨,而且这次,火光里多了点淡青色的纹路,像是经纬线,织成一张筛网。
“这是……”白芷瞪眼,声音发颤。
“信号阵列。”南宫翎咬牙,额头渗出冷汗,“我把他的剑气当频率稳定器,你那火,现在能‘看见’毒在哪了。火是刀,剑气是眼,妖力是线——我们织一张网,把瘟疫筛出来。”
姜小芽没说话,拔起尾羽,转身就冲进蝗群来路。
火光随她奔走,在空中划出一道金线。她每跑一步,脚下就炸开一片火浪,那些被污染的蝗虫像是被点名,一个个从群里掉出来,还没落地就被烧成灰。她的呼吸越来越重,脚步却越来越稳,像是在用身体丈量这场火的边界。
阿哞扛着锅在后头喊:“你这哪是净化,简直是点名册焚毁现场!”
她没理,冲到最前端,把尾羽往地上一砸。
“种田系统的‘舒适’不是躺平。”她喘着气,声音却稳,“是让该死的玩意儿,真死。”
真火腾空,化作漫天光雨,顺着南宫翎的灵网铺开,像一张巨大的筛子,把所有带毒的灵力筛出来,烧干净。火雨落下,每一滴都精准命中,蝗群如雪遇阳,层层崩解。
蝗群开始溃散。
就在这时,岩壁上浮出一个人影,半透明,穿着高定长袍,胸口挂着骷髅头项链——是洛清寒的残影。他站在虚空中,嘴角带笑,像是在欣赏一场戏剧。
“有意思。”他抬手,掌心符纸自燃,“你们烧得再干净,也挡不住地底炸药符连环引爆。这山,本就是坟。”
话音落,四周轰响不断,岩层一块块塌下,碎石如雨,眼看就要把火种埋了。
姜小芽反手一扯竹筒袋,把里面所有凤凰尾羽全倒出来,一把抓在手里。她的手在抖,可眼神亮得吓人。
“南宫翎!”
“知道!”他尾巴猛地一收,再展开时,已组成放射状阵列,尾尖对准每根尾羽,妖力如丝,精准引导。
她把尾羽往地上一撒,像撒种子。
火光落地即燃,十丈之内,瞬间升起一圈火环,逼退塌下的碎石和残余沙雕。火焰如墙,将崩塌的岩层挡在外面。
她跳上阿哞牛背,高举最后一束尾羽,冲着蝗群来路大喊:“以前种田是为了活着——现在,是为了让该死的玩意儿真死!”
真火冲天而起,化作一道光柱,直贯隧道深处。
蝗群在火中崩解,黑水蒸发,地面裂开细纹,渗出淡金色灵液,隐约拼出半个“凰”字,像是某种古老的印记在复苏。
火光映在她脸上,瞳孔闪过一瞬金红,像是有画面在脑子里闪——一片焦土上,一群人跪着,火中走出个穿麻衣的女子,手捧火种,身后是烧尽的田,和新生的芽。
她没细想,低头看手臂。噬心丹的位置还在烫,但黑线退了一截,像是被火逼回了巢穴。
白芷蹲在地上,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
“这土里……”她拨开灰烬,露出一株嫩芽,顶端结了个小穗,黄澄澄的,像爆米花,还微微发烫。
“系统又抽什么疯?”她嘀咕。
南宫翎凑过来,尾巴尖轻轻碰了下那穗子:“不是系统。”
“那是啥?”
“是你刚才说的话。”他抬头,看向姜小芽,眸光深邃,“你说‘让该死的玩意儿真死’的时候,火里有股劲,像是……土地听懂了。你不是在烧虫,你是在立誓。”
姜小芽愣住。
她低头,看见自己滴落的血渗进土里,那株小芽轻轻晃了晃,又长高了一寸,穗尖微微裂开,透出一丝金光。
阿哞突然鼻子一抽:“辣味没了。”
众人一静。
确实,瘴气散了,连那股腐臭都消失不见,空气里只剩一点焦香,和嫩芽散发的清甜,像是雨后初晴的泥土味。
墨言低头看剑匣,信号条缓缓回升,蓝光微闪,却没再说话。他知道,有些东西变了——不是系统恢复了,而是他们走出了系统的边界。
南宫翎收起尾巴,甩了甩:“火种没灭,蝗群清了,系统还黑着——你接下来打算靠撒种子过日子?”
姜小芽把尾羽收进竹筒袋,拍了拍灰,嘴角微扬:“种田本来就是正经修行。你以为我在种菜?我在养火。”
她转身要走,忽然停住。
地面那株小芽,顶端的爆米花穗轻轻裂开,一缕金白火苗,从里面冒了出来,摇曳着,像在回应她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