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舰落地时没发出多大声响，像是被什么托着慢慢放下来的。姜小芽手还撑在阿哞角基上的抑制环那儿，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往上爬。她没松手，就着这姿势抬头，透过裂开的舱门看见外面一片灰白的天，没有日月，也没有星辰，只有一层流动的光膜罩在头顶，像被人随手糊上去的半透明胶。
南宫翎的尾巴一根根缩回来，搭在肩上的那条抖了抖，鳞片又掉了一小片，落在地上发出“叮”一声。他低头看了眼，没说话，只是把尾巴往袖子里塞了塞。
“还能走？”姜小芽问。
“能。”南宫翎嗓音有点哑，“就是尾巴不太听使唤了。”
墨言已经站起来了，剑匣背回背上，零件咔咔归位。他走到舱门口，银发垂下来遮住半边脸，抬手摸了摸门框边缘。那地方刻着一道细纹，不像是战舰原本的纹路，倒像是后来被人用利器划上去的。
“这纹。”他说，“和刚才阵列底纹一样，但更老。”
白芷扶着铜镜站起来，镜面裂得更厉害了，右眼黑着，左眼还泛着点微光。她没急着跟出去，先蹲下检查阿哞。老牛躺着不动，呼吸浅得几乎感觉不到，眼角那滴金属泪凝在地面，变成的小鸡雕像也一动不动。
“他还活着。”她低声说，“就是……像被什么东西锁住了。”
姜小芽摘下竹筒，晃了晃，里面绿液还剩一点，贴着瓶壁缓缓流动。她没急着用，而是把筒口对准舱内一截断裂的导管，轻轻一挤。绿液滑出来，顺着金属缝往下渗，流到一半突然停住，像是撞上了什么看不见的屏障。
“系统。”她心里默念，“家居炼器台还能用吗？”
【能。材料不足，建议回收外部导能结构。】
她点点头，把竹筒重新挂回腰间，起身往外走。脚刚踩上地面，影子忽然一歪，像是被什么拉长了一瞬。她低头看，地面上的符文正随着她的脚步微微发亮，一圈圈往外扩散，像水波。
南宫翎也踩上来，三条尾巴贴地探出去。没走几步，他忽然停住。
“这笔顺……”他皱眉，“我见过。天帝敕令上用的，但这个更糙，像是还没打磨过的胚子。”
墨言蹲下，抽出剑鞘末端一截零件，在地上顺着符文走势划了一道。金属与地面摩擦，发出短促的“吱”声，紧接着，那道划痕自己亮了起来，和周围的符文连成一片。
“不是模仿。”他说，“是源头。”
姜小芽走过去，蹲在墨言旁边，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碎陶碗——上回生气时捏的，还没扔。她掰下一小片，按进符文交汇点。陶片刚碰上地面，整片区域猛地一震，像是被惊醒了。
【检测到高阶规则波动，建议启动心境修炼场预演反应路径。】
她闭了闭眼，识海里那片小田园浮现出来。逆时之花立在中央，花瓣轻轻晃动。她把刚才看到的符文走势投进去，系统开始模拟。几秒后，画面跳出警告：【匹配度67%，建议叠加现实震动频率进行校准。】
她睁开眼，看向南宫翎：“你尾巴还能震吗？”
南宫翎翻了个白眼：“你当我是震动筛？不过……”他甩了甩尾尖，“试试也行，反正快掉光了。”
他让三条尾巴贴地，尾尖轻轻颤动，频率和刚才符文明灭的节奏一致。墨言立刻用剑鞘零件在旁边摆出一个三角阵，把震动引向一块半埋在地里的石碑。
石碑“嗡”地一声，表面浮出一层暗光，显出半幅星图。
白芷凑过去看，忽然吸了口气。
“中间那个标记……”她指着星图核心，“是逆时之花。”
姜小芽盯着那图案，没说话。她记得这图腾，不是在系统里，也不是在战舰上，而是在她前世某个废弃的游戏文件夹里。那时候她随手画的，说是“时间倒流的象征”，结果被网友群嘲“中二病晚期”。
可现在，它刻在一块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的石碑上。
“系统。”她低声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儿？”
【无记录。】
回答得干脆利落，一点不像平时撒娇要养乐多的样子。
她没再追问，转头看向四周。这片遗迹像是被整体埋过又挖出来的，石碑东倒西歪，有些已经碎了，符文却还在亮，像是有谁在底下供着电。她从乾坤袋里摸出刚才炼的照明符，往最近的岩壁上一贴。
符光扫过石面的瞬间，一段符文突然渗出墨绿色液体，滴滴答答往下流，颜色和她竹筒里的绿液一模一样。
她伸手接了一滴，指尖传来轻微的刺痛，像是被静电打了一下。
“这玩意儿……”她眯眼，“和系统有关。”
南宫翎凑过来，看了眼那液体，忽然嘀咕：“这频率，怎么听着像我家祖传搓澡的鼓点？”
姜小芽扭头看他：“你家搓澡还配乐？”
“不是配乐，是节奏。”他皱眉，“我们九尾狐族老祖宗洗澡时，得用尾巴敲特定频率，不然皮毛会褪色。这符文震动……和那个一模一样。”
墨言没理会他们，已经走到另一块石碑前，用剑尖一点点描摹上面的刻痕。忽然，他停住。
“有声音。”他说。
姜小芽一愣：“什么？”
“不是耳朵听见的。”他指了指太阳穴，“是脑子里响的。像是……宣判。”
白芷脸色一变：“我也听见了。系统在说话，说‘新手礼包已过期’。”
姜小芽马上反应过来，从地上捡起几块陶片，迅速摆成一个六角阵，把自己和三人围在中间。她启动异能开发屋的屏蔽功能，一股无形的屏障撑开，脑内的杂音瞬间弱了下去。
“精神干扰。”她说，“这些符文在放广播。”
白芷咬了咬牙，把铜镜往地上一放，指尖划破，血顺着裂纹流进去。镜面微光一闪，照向符文最密集的区域。
一道细线浮现出来，像是数据流，缠在一根断裂的石柱上。她伸手去碰，那线突然展开，显出几行字：
《漏洞利用日志·第3纪元》
标题下面一片模糊，只有零星几个词能看清：“种田者”“种子”“重启”。
姜小芽伸手去碰那行字，指尖刚触到，瞳孔猛地一缩。翡翠绿的光从她眼里炸开，因果之瞳自动开启。
她看见了。
地上的符文全活了，像星河一样流动，顺着某种看不见的轨迹汇聚，最终形成一条光带，笔直射向天顶的光膜。在那尽头，似乎有个缺口，像是被什么生生撕开的。
“那儿。”她喃喃，“是出口。”
南宫翎顺着她视线看去，喉咙动了动：“不是出口。是门。”
墨言盯着那光带，忽然说：“这规则……比天帝还早。”
白芷低头看铜镜，镜面裂纹中闪过一个符号，像“∞”，又像两条缠绕的线。她没说话，只是把镜子攥得更紧。
姜小芽收回手，因果之瞳慢慢褪去。她低头看自己的指尖，刚才碰日志的地方，皮肤下似乎有光在游动，像种子在发芽。
“系统。”她问，“你听见刚才那句话了吗？”
【听见了。】
“哪句？”
【当种田者看见种子，春天就不再遥远。】
她愣了两秒，忽然笑出声。
“你这破系统，什么时候学会文艺了？”
【不是我写的。】
“那是谁？”
系统没回答。
她抬头再看那条光带，忽然觉得有点眼熟。不是因为逆时之花，也不是因为符文，而是因为那种感觉——像是她小时候在游戏里打通最终关卡时，系统弹出的通关提示。
只不过这次，提示不是给玩家的。
是给种子的。
她把竹筒摘下来，拧开盖子，把最后一滴绿液倒进掌心。液体在她皮肤上滚了滚，没被吸收，反而沿着纹路爬行，最后在掌心聚成一个极小的点，闪了一下。
像是回应。
南宫翎忽然“嘶”了一声，低头看自己的尾巴。尾尖的金属鳞片正在一片片脱落，掉在地上后，竟然开始排列，形成一个微型阵列，和刚才信号阵的结构一模一样。
“我尾巴自己动了。”他声音发紧，“不是我在控制。”
墨言猛地抬头，看向光带尽头。
“它在等。”他说，“等一个人走过去。”
白芷把铜镜举起来，用最后一点血在镜面画了个符。镜光一闪，照向那道数据流。
流中突然跳出一行小字：
“你终于来了，姜小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