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芽把最后一张“厨房开放日”传单拍上墙,指尖在“洛清寒”三个字上戳了两下。团子从竹筒袋里探出小脑袋,光晕扫过主控屏:“检测到心之碎片共鸣频率增强,符文指引坐标已稳定。”
她没吭声,转身走向战舰后舱。泡面叉子还别在腰带上,电磁炉的余温从鞋底往上窜,她踢了踢脚尖,把蹭在道袍上的辣椒籽抖干净。
门一开,风就灌进来。
外头不再是星域停靠区的喧闹,而是死寂的灰雾。战舰停在一道裂谷边缘,底下黑得看不见底,只有几缕发光藤蔓缠在峭壁上,像谁随手甩下来的荧光面条。
“到了。”她说。
白芷站在她左后半步,铜镜贴在掌心,右眼闪着细碎的光。南宫翎蹲在右前方,尾巴一根根绷直,像雷达天线全开。没人说话,连团子都收了声音。
姜小芽往前走,靴子踩在石阶上,发出脆响。刚迈第三步,空气突然震了一下。
六道黑影从雾里冒出来,动作整齐得像复制粘贴。他们穿着灰袍,脸上罩着石面具,手里握的剑不是金属,是凝固的符文,一抬手,灵气就压得人膝盖发软。
第一剑直劈她天灵盖。
她没躲,反而往前冲,袖口甩出泡面叉子,卡进对方剑缝里一撬。那人手腕一抖,剑势偏了寸许——可就在那一瞬,他左肩微微下沉,卸掉了反震力。
姜小芽瞳孔一缩。
这个动作她见过。
前世基地被毁前夜,副官阿禾替她挡下穿心一击,左肩碎了三块骨头。之后每次格挡,都会不自觉地用肩胛骨垫一下,像是怕疼,又像是习惯了用伤处扛事。
她猛地收手,后退两步,突然抬臂,左手往下划了个弧,右手横推,脚尖点地转了半圈——“秧苗翻土诀”的起手式。这招她从没教过任何人,连系统里都没录入完整路径。
对面六人中为首的那位,右手几乎本能地抬起来,剑尖微抬,正好接住她预设的第二变招角度。
姜小芽呼吸一滞。
“你们……”她嗓子有点干,“到底是谁?”
没人回答。那六人重新列阵,剑尖朝下,符文在地面蔓延,结成个六角封印阵,灵压像潮水一样往中间压。
白芷突然上前一步,铜镜往前一递。右眼闪出一道柔光,像是喷了层透明定妆喷雾,空气中荡开一圈涟漪。六人动作顿了半秒。
就是这半秒。
白芷左眼猛地一颤,镜面深处浮出画面:千年前的山巅,雪落如灰。一个穿粗布衣的姑娘站在崖边,身后十二人跪了一地。他们额头烙着符印,齐声喊:“愿为种田之主守此心门,轮回不灭,忠魂不散。”
镜头推近,跪在最前的那个男人抬起头——正是眼前守护者首领。他左肩缠着布条,血渗出来,染红半边衣裳。
画面一闪而灭。
白芷喘了口气,把铜镜往姜小芽面前一递:“你看清楚了没?”
姜小芽盯着镜面,手指发紧。她当然记得那天。那是她最后一次启动系统前夜,十二个最信任的队员自愿签下灵魂契约,把命绑在“心之门”上,等她回来。
可她以为他们都死了。
“为什么现在才出现?”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南宫翎尾巴一抖,九条毛茸茸的尾巴瞬间展开,噼里啪啦搭成个信号阵。他闭眼扫描,眉头越皱越紧:“他们在传灵讯……断断续续的,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说什么?”
“主上……种子……心之碎片……不可毁……”他忽然睁眼,“还有句——‘我们守到了您回来’。”
姜小芽心脏狠狠一撞。
团子从袋子里蹦出来,光团炸成一串代码:“检测到加密协议匹配‘种田系统·忠诚模块’,建议宿主输入前世权限口令。”
她闭上眼。
记忆翻滚。那天她站在操作台前,手指在光屏上敲下最后一行指令。系统提示音响起:“确认注销?”
她点了“否”。
然后说了一句——
“春播一粒粟,万界皆归田。”
话音落,南宫翎的尾巴信号阵“嗡”地亮了,符文顺着地面爬向六名守护者。他们面具“咔”地裂开一道缝,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哗啦”一声,六张石面同时碎裂。
底下是六张风霜刻透的脸。为首的那人单膝跪地,声音沙得像磨刀石:“主上……您终于回来了。”
姜小芽没动。
她看着他左肩——那块骨头,还是歪的。
“你们……等了多久?”
“三千年。”那人抬头,眼里有光,“每一世,我们都在找您种下的种子。上一回感应到您,是您在灵田里哭着种辣椒的时候。再上一回,是您用电磁炉烤符纸……我们一直守着,不敢走。”
南宫翎低声说:“他们灵脉被封,意识只能靠战斗本能维持。要不是你使出‘秧苗翻土诀’,他们根本没法回应。”
白芷握紧铜镜:“可他们为什么攻击你?”
“因为圣地深处有禁制。”守护者首领缓缓起身,“只有确认种田之主亲临,才能开启。若身份未验,擅入者皆视为敌人。”
姜小芽深吸一口气:“那怎么进去?”
“需两物。”那人指向石门,“守护者之血,种田者之泪。”
他抬手,剑锋划过掌心,血滴落地,石门裂开一道缝。可那缝只开了一半,就卡住了。
“还差一滴泪。”他说。
姜小芽愣住。
她重生以来,就没真哭过。洋葱喷雾催出来的不算,系统任务奖励的“悲伤情绪模拟液”也不算。她甚至忘了眼泪是什么滋味。
团子悄悄调出记忆片段投在空中:六个人在空荡荡的灵田里来回走,拿着锄头翻土,种下一批又一批的菜苗。可那些苗长到一半就枯了,因为他们没有真正的“种田之主”来浇灌灵气。可他们还是日复一日地扫地、浇水、除草,像在等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房东。
画面里,有人蹲在辣椒地前,伸手摸了摸干瘪的果实,低声说:“主上最爱吃辣,今年……再试一次吧。”
姜小芽背过身去。
风从裂谷深处吹上来,带着陈年的土味和一点点焦糊气——像是谁用电磁炉忘了关火。
她抬手抹了下眼角。
一滴水落下去,砸在石门裂缝上。
“滴答。”
门“轰”地打开,灰雾被吸进去一半。风里传来一句话,轻得像是从梦里飘出来的:
“主上,您种的辣椒,今年也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