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条包装纸在舌尖碾成渣的时候，姜小芽已经把最后一口铝箔吐到了贩卖机表面。那层薄纸刚贴上去，机器外壳就“滋”地冒了一股青烟，投币口的金属光泽瞬间暗了半分。
南宫翎的尾巴还在抖，像被高压电抽过，皮肉边缘泛着不正常的紫红。他咬牙把那条发烫的尾尖往贩卖机散热口里塞，想借它的冷却系统压一压体内乱窜的灵流。
“别！”白芷喊得晚了半拍。
贩卖机“嗡”地一震，屏幕闪出一串乱码，紧接着，整面泡面墙开始往里塌陷，砖缝间浮出淡灰色的数据流，像倒放的录像带，一圈圈往机器内部卷。
姜小芽瞳孔一缩，翡翠绿的数据纹路在眼底飞速流转。她抬手拍了下腰间的竹筒袋，光屏弹出，系统界面自动跳转到「异能开发屋」。
“切换形态，系统娘幼年体，执行。”
话音落，她整个人一矮，身形缩到六岁孩童大小，双丸子头晃了晃，奶黄道袍垂到脚面。竹筒袋脱离腰带，悬浮空中，展开成一块半透明的光脑，界面右下角还飘着个啃泡面的小动画。
“我进去了。”她回头说了一句，脚尖一点，整个人被数据流卷进贩卖机屏幕。
里面不是空间，是时间。
记忆迷宫的第一层，是飞升那天。
但她看见的画面在倒退——金光从天而降，把她从云端一点点拉回地面；雷劫倒着劈，焦黑的符纸从地上飞回她手里；围观的修士们倒退着鼓掌，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见声音。
姜小芽站在数据流边缘，左眼盯着倒放画面，右眼调出系统存档的原始记录。两条时间线并排滚动，像两条颜色不同的线绳，一正一反，越往后，偏差越大。
“不对。”她小声说，“我那天明明摔了一跤，膝盖磕在台阶上，可倒放的记忆里，我走得特别稳。”
光脑界面弹出提示：【偏差节点锁定：飞升仪式第37秒，原始记忆存在‘疼痛中断’，倒放版本抹除该细节】
她伸手点进偏差处，想手动修复，结果指尖刚触到数据流，整段记忆突然扭曲，画面一转，跳到宗门大比。
擂台上，她正和对手交手，剑尖即将刺中对方咽喉——可下一帧，剑却从对方胸口抽出来，倒退着收回剑鞘，她的脚步也往后挪，动作像被倒带。
“这不是回忆。”姜小芽眯眼，“这是在否定我的选择。”
系统娘形态下的她，直接调出「心境修炼场」模块，在识海里架起双轨回放系统。左眼持续接收倒放记忆，右眼同步播放系统备份的原始版本，两股数据流在光脑中对冲，生成差值报告。
【警告：认知污染度已达68%，宿主存在自我怀疑倾向】
她没理警告，反而把光脑调成共享模式，往数据流里注入一段指令：“标记所有被篡改节点，生成修复路径。”
可迷宫不给她时间。
地面突然裂开，浮出一串二进制编码，像某种程序指令，正从深处往上爬。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外面传来墨言的声音，隔着数据屏障断断续续传进来。
“辣条……是1，创可贴……是0，按这个顺序……画阵！”
她低头一看，地面的编码正在重组，泡面叉子蘸着汤水画出的符号，正把“辣条=1，创可贴=0”的规则转化成可执行代码。那阵法歪歪扭扭，像小孩涂鸦，但确实稳住了记忆流速。
“你还真能编程序？”她嘀咕一句，顺手把墨言传进来的代码段导入系统，生成临时杀毒码，往最严重的几个篡改节点上打补丁。
倒放的记忆终于慢了下来。
可就在这时，迷宫深处“咔”地一声响。
南宫翎的尾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完全插进了贩卖机的散热口。那不是普通散热，是直通记忆核心的物理接口。他尾尖的高温触发了隐藏协议，系统弹出一行红字：【多重人格备份释放程序——启动】
裂缝一条条裂开。
从里面走出来的，全是她。
第一个是执剑的女帝，玄色长袍，眉心一点朱砂，手里握着一把能斩断天道的黑剑。她看都不看现世的姜小芽，抬手就是一剑，剑气直冲数据核心。
姜小芽侧身躲开，光脑自动展开防御屏障。
第二个是焚香问卜的巫祝，盘坐在蒲团上，三根香燃到一半，嘴里念着谁也听不懂的咒语。她抬手一挥，香灰化作锁链，缠向姜小芽的脚踝。
第三个是冷眼旁观的观测者，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数据板，眼神像在看一场失败的实验。她没动手，只是冷冷地说：“你根本没资格管理灵田。”
一个接一个，全是从她人生重大抉择前的犹豫瞬间分裂出来的“可能自我”。她们不攻击别人，只针对她。
白芷在外面撑着铜镜屏障，右眼投影疯狂闪烁，终于拼出一张人格光谱图。她声音紧绷：“这些幻影……都诞生于你放弃某些可能性的瞬间！她们不是敌人，是被你丢掉的‘我’！”
姜小芽站在光脑前，看着满屏的攻击数据流，没动。
她没清内存，没启动清除程序，反而在系统界面敲下一行指令：“开启共享种植权限。”
【确认执行？所有‘姜小芽’将获得灵田管理权，包括作物收割、灵气分配、异能升级权限】
她点了“是”。
指令发出去的瞬间，所有幻影的动作都停了。
女帝的剑悬在半空，巫祝的香灰锁链化作飞灰，观测者的数据板黑了屏。她们没消失，也没攻击，只是静静站着，围成一圈，像在等什么。
姜小芽喘了口气，光脑界面跳出提示：【权限共享成功，认知冲突暂时平息，但未解除绑定】
她刚想松口气，忽然发现不对。
那些幻影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敌意，也不是接纳，而是一种……期待。
女帝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剑，轻轻说：“既然能种田，能不能种剑？”
巫祝掐指算了算：“香灰能当肥料吗？”
观测者直接走到光脑前，调出灵田数据：“你这产量太低，我来优化。”
姜小芽愣住。
她本想用共享权限安抚她们，结果她们真打算上岗干活。
“等等，灵田就这么大……”
话没说完，迷宫又震了一下。
南宫翎的尾巴还在散热口里，发烫的程度比刚才更甚，皮肤已经开始脱皮。他咬牙撑着，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这玩意儿……好像把我当成了外接电源……”
贩卖机屏幕闪出新提示：【预售模式已激活，可预购未发生之记忆，支付方式：执念载体】
姜小芽盯着那行字，忽然意识到什么。
“预售……不是卖未来的记忆。”她低声说，“是卖‘还没做出来的选择’。”
她回头看了眼围在四周的幻影们。
每一个，都是她没走的路。
每一个，都还活着。
她抬手调出系统界面，准备强行关闭共享权限，可光脑突然卡住，进度条停在99%。
观测者站在她身后，声音平静：“你关不掉的。我们已经接入灵田系统了。”
女帝补充：“而且，我们想试试，种出一把能斩断‘预售’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