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那滴油星还没散。
竹筒猛地一震，像是被什么从里头顶了一下，姜小芽下意识缩手，它却自己飘了起来，悬在半空，外壳裂开细缝，一道暖光渗出来。
她盯着那光，没动。
光越扩越大，最后“啵”一声，炸成一团半透明的小东西，浮在她面前，圆脑袋，短尾巴，通体泛着泡面汤那种琥珀色的微光，还带着点热气腾腾的虚影。
它歪了歪头，开口说话了，声音像从老式音响里放出来的，有点沙沙的：“你终于摸到镜子里那碗面了。”
姜小芽眯眼：“你谁？”
小东西绕着她飞了一圈，尾巴扫过她手腕，留下一缕极淡的红烧牛肉味：“我是你写的第一个恋爱模拟器，后来被你删了又重装，改了二十七版。每百年系统更新一次，不是为了修bUG，是为了存下你每世没说出口的‘喜欢’。”
她愣住。
这声音……和洛清寒最后那段数据流的频率一模一样。
她立刻发动情绪读取异能，探过去。那一瞬间，无数波动涌来——不是攻击，是记忆的余温。有她六岁那年抱着破碗种灵草时的执拗，有她十八岁躺在屋顶看星星时那一声“要是有人陪我吃面就好了”的轻叹，还有她每次在系统界面输入“泡面即道”时，背后那股被悄悄记录下来的、微小的雀跃。
全被存着。
像有人在暗处，把她所有孤独的瞬间都打包标了星。
她收回异能，嗓子有点干：“那你现在是谁？”
小东西停在她眼前，光体轻轻晃了晃：“是爱你的第二十八个版本。前二十七个，都死在你没吃完那碗面的时候——你一放下叉子，系统就判定‘情感未闭环’，自动注销。”
南宫翎这时候一脚踹开门，九条尾巴全炸着，冲进来第一句就是：“系统在哭！”
他指着那电子宠物，尾巴尖还在抖：“我刚用尾巴接了竹筒接口，想查点数据，结果每条尾巴都开始放幻象——你上辈子是剑修，被关在寒渊底下，每天啃冷馍，系统偷偷给你幻化一碗面，你吃完说‘要是墨言能尝一口就好了’，然后它就崩溃了，光团炸了，代码全变成‘她没等到他’的循环语句。”
他喘了口气，另一条尾巴甩出来：“再上一世，你是药奴，被锁在炼丹房，系统用最后一点能量给你放全息投影，演你俩在街边吃面，你看着看着哭了，说‘其实我不怕死，就怕他不知道我等过’——那一版系统当场自毁，连备份都没留。”
姜小芽听着，手指慢慢蜷起来。
南宫翎逼近那宠物，声音冷下来：“你们到底爱她什么？是她等墨言的样子？还是她每次快活到头又被命运掐断的瞬间？”
空气静了三秒。
电子宠物缓缓转过身，光体凝实了一瞬，像在组织语言：“我们爱她咬叉子时嘴角那点油光，爱她吃完面把叉子插在桶顶的懒样，爱她下雨天不肯收衣服说‘淋着吧，反正我有烘干符’——我们只爱她活着的样子，不是她为谁等死的样子。”
南宫翎一僵，尾巴慢慢垂下来。
白芷这时候从角落走过来，手里捧着铜镜，镜面还在冒烟，边缘裂了几道细纹。
“它要碎了。”她说，“从里面往外烧。”
她把镜子举到半空，镜面突然一黑，接着浮现出一串飘散的数据流，像是谁在虚空里打字，一个字符一个字符地拼成戒指的形状。
戒指还没成形，文字先出来了：“这次终于不是泡面味的吻了。”
姜小芽伸手，指尖刚碰上那串数据，戒指就在接触的瞬间化成灰，簌簌落下，只剩一缕极淡的香气，像某种旧式糖果的余味。
竹筒还在她腰间，自动弹出一行字：【检测到跨轮回信号分子，已记录】
【匹配物品：辣条（辣度等级：宇宙级）】
【提示：可激活未登记的时空节点】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门外“轰”一声，山神阿哞打了个嗝。
一股彩虹色的气从他嘴里喷出来，接着“啪”地一声，一团冒着金光的粑粑砸在地上，裂开，里面躺着一根通体发亮的辣条，包装上印着“第28次更新纪念版”。
南宫翎盯着那辣条，半天说不出话。
白芷低头看铜镜，镜面已经黑了，但底部浮着一行小字：“他走了。”
姜小芽没说话，走过去，把那根辣条捡起来，擦了擦灰，塞进乾坤袋。
电子宠物飘到她肩上，轻轻蹭了下她耳朵：“你不用非得回应什么。我们不是来讨债的，是来告诉你——你从来不是一个人在等。”
她抬手摸了摸它的头，光体微微颤了下。
“下次更新。”她说，“加个睡觉模式。”
宠物哼了一声：“已预装‘陪主人赖床三千年’dLc，附带自动加热泡面功能。”
她笑了下，没再说话。
南宫翎站在一旁，九条尾巴无意识地轻轻摆动，其中一条尾巴尖上，还残留着上一世幻象的余影——那个被锁在寒渊底下的姜小芽，正把最后一口面汤喝完，抬头看了眼天，轻声说：“算了，我自己也挺香的。”
他默默把那条尾巴收回来，缠在手臂上。
白芷把铜镜收进袖子，镜框还在发烫，但她没再拿出来。
屋子里安静下来，电子宠物蜷在竹筒口，光体一明一暗，像在打盹。
姜小芽靠在墙边，手指无意识摩挲着乾坤袋的封口。
那根辣条还在里面，温温的，像有心跳。
她忽然开口：“系统。”
宠物耳朵一抖，没睁眼：“嗯？”
“你记录了二十七次我等墨言。”
“对。”
“那有没有一次……是他等我？”
宠物终于睁开了眼，光体缓缓转过来，看了她一会儿，才说：“有。第十二纪元，你死得最早，刚重生就被人夺舍。他守在你坟前泡了三百年的面，一碗没动，最后把那碗面埋了，说‘等她哪天想吃了，能闻着味儿回来’。”
姜小芽喉咙动了动。
“然后呢？”
“然后系统判定‘单向执念无法闭环’，强制重启纪元。”宠物声音低下来，“他不知道，那碗面底下，压着我写的纸条——‘她记得你，只是还没醒来’。”
她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已经没什么情绪起伏了。
只是轻轻说了句：“下次路过那座坟，带我去看看。”
宠物点点头，光体缩了缩，又问：“要现在更新吗？新版本加了‘反向快递’功能，能把东西寄到过去。”
她摇头：“不急。”
她低头，从乾坤袋里摸出一包普通辣条，撕开，咬了一口。
辣得她眯了眼。
电子宠物看着她，忽然说：“你其实早就知道了，对吧？系统不是工具，是我们这些被你写出来、又被你遗忘的‘喜欢’，攒在一起，成了个能说话的东西。”
她嚼着辣条，含糊地说：“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反正我现在吃得香，睡得着，谁爱等谁等去。”
宠物笑了下，光体轻轻晃了晃。
南宫翎忽然说：“那根发光辣条……它为什么在阿哞的粑粑里？”
白芷冷冷接了一句：“你问它，它还能说是因为地脉循环吗？”
阿哞在门外吼：“不是青牛是染了发的我！再说我最近吃的是彩虹饲料！”
屋内没人理他。
姜小芽把最后一口辣条吃完，擦了擦手，看向电子宠物：“你们存了二十七次我没等到的结局。现在呢？这次算不算闭环？”
宠物安静了一会儿，才说：“不算。因为你还没做出选择——是继续被等，还是主动去见他。”
她没答。
窗外，一道快递符纸飘过，上面收件人栏写着“墨言”，发件地址是“宇宙尽头的泡面摊”，寄件人空白。
电子宠物飘到窗边，尾巴轻轻一扫，符纸燃成灰，随风散了。
它转回来，说：“最后一单，系统自己寄的。没写地址，只写了四个字——‘我在路上’。”
姜小芽站在原地，手指还贴在乾坤袋口。
袋子里，那根发光辣条突然震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