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建国那一声“我干了”，响彻堂屋。他喊得声嘶力竭，仿佛二十万巨款已然握在手中，随时能拍在桌上。
彪子心底暗笑，这戏演得可真轻松。他脸上却保持着“大老板”的沉稳，只是微微颔首。
“好！顾老板果然爽快！我喜欢跟您这样有魄力的人合作！”彪子起身，伸出手。
“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顾建国连忙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彪子的手。激动得掌心全是汗水。
“王总您放心！钱的事，包在我身上！”他有些结巴。
“您……您给我几天时间准备！”
“没问题。”彪子故作大度地挥手。
“但这事儿宜早不宜迟。那批货，盯着的人可不少。我最多，只能给您留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您要是凑不齐钱，我可就得找下家了。”
“一个星期！够了！绝对够了！”顾建国拍着胸脯保证。
送走了派头十足的“王总”，顾建国和陈小兰夫妇，感觉人生已达巅峰。
他们站在门口，目送那辆黑色伏尔加轿车绝尘而去。邻里投来的羡慕嫉妒目光，极大地满足了他们的虚荣心。
“他爹，你听见没？五十倍的利润！二十万投进去，就能挣一千万啊！”陈小兰抱着顾建国的胳膊，激动得浑身发抖。
“到时候，别说在县里，就是在省城，我们都是首富！”
“出息！”顾建国背着手，学着“王总”的姿态，在院子里踱步。
“一千万算什么？等咱们有了钱，也去鹏城开公司，让你那个大嫂看看，谁才是真正的企业家！”
两人在院子里畅想了半天未来的美好生活，才终于冷静下来。
他们不得不面对最现实的问题。
钱。
二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座大山，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他爹，这……这二十万，咱们上哪儿弄去啊？”陈小兰的兴奋劲儿消退，开始发愁。
“还能上哪儿弄？”顾建国眼睛一瞪。
“当然是找我大哥大嫂要！”
“可……可上次建军不是说了，公司的钱一分都不能动吗？”陈小兰有些没底气。
“此一时，彼一时！”顾建国冷哼一声。
“上次是他不相信我们有这个能力！现在，我们有王总这个大项目，有五十倍的利润，他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这是给他送钱，他还能不要？”
“再说了，咱们也不是白要他的钱。等挣了钱，分他一半！不，分他三成！也算是报答他了！”顾建国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合情合理。
“那……要是他们还是不给呢？”
“不给？”顾建国的脸色沉了下来，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不给也得给！咱们把爹妈接过来，往他们家门口一坐！”
“我倒要看看，他顾建军是要钱，还是要他爹妈的命，要他顾家的脸！”
陈小兰一听，眼睛瞬间亮了。对啊！他们还有这张王牌！
两口子一拍即合，当晚就收拾东西，准备第二天杀去鹏城。他们坚信，只要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大哥大嫂，对方一定会激动得把钱双手奉上。
他们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
却不知道，在宅子另一间屋子里，顾林深正跟顾卫国分析着他们的资金来源。不出所料，第一选择就是找爸妈。毕竟，七百万的投资摆在那里。
“哥，他们真的要去鹏城找爸妈要钱？”顾卫国有些着急。
“让他们去。”顾林深靠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颗石子。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可万一……万一爸心软了，真把钱给他们了呢？”顾卫国还是不放心。
“不会的。”顾林深摇了摇头。
“我爸虽然爱面子，但分得清轻重。更何况，有我妈在，你觉得他们能从我妈手里抠出一个子儿来吗？”
顾卫国想到赵美兰那张不带任何感情的脸，打了个哆嗦，不说话了。
确实，想从他妈那儿占便宜，比登天还难。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就这么等着？”
“不。”顾林深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
“鱼儿已经咬钩了，线也放出去了。现在，该去准备渔网了。”
顾林深清楚，顾建国和陈小兰此行鹏城，必将一无所获。
而当他们带着巨大的希望而去，又带着更巨大的失望和不甘回来时，就是他们最疯狂，也最不理智的时候。
到那时，他们为了抓住“王总”这根救命稻草，会不惜一切代价去筹钱。
而顾林深要做的，就是给他们指一条“筹钱”的路。
一条通往地狱的路。
接下来的几天，顾林深没有再采取任何行动。他只是让顾卫国盯紧了顾建国夫妇的动向。
果然，三天后，顾建国和陈小兰灰头土脸地从鹏城回来了。
看他们那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就知道，鹏城之行，一无所获。
他们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天都没出来。屋里不时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和摔东西的声音。
到了第四天，顾建国顶着两团乌青的眼袋，双眼布满血丝，像一头困兽般冲出了家门。
他开始疯狂地找亲戚、找朋友借钱。
他把“王总”的那个项目吹得天花乱坠，把五十倍的利润说得唾沫横飞。他甚至拍着胸脯保证，只要借钱给他，一个月后，十倍奉还！
但，没人信他。
大家只当他是在白日做梦，想钱想疯了。任凭他磨破嘴皮，跑断双腿，一天下来，也只借到了百十来块钱。
这点钱，对于二十万来说，连塞牙缝都不够。
晚上，顾建国喝得酩酊大醉。回到家，对着陈小兰又打又骂。整个院子都充斥着他的咆哮和陈小兰的哭喊。
“都是你！要不是你这个丧门星，我大哥能不借我钱吗！”
“姓顾的，你敢打我！你没本事，还怪我！”
转天早上，顾建国顶着一张被挠花的脸，绝望地坐在门口抽着闷烟。
这时，他平日里玩得最好的赌友周扒皮走了过来。
“国子，别愁，我这不是给你牵线来了吗？”周扒皮压低了声音。
“那赌场的李拐子，有钱，你可以找他拆借拆借啊。这么好的机会，失去了，可惜！”
顾建国吓了一跳。那李拐子可不是什么好人，是放高利贷的。利滚利，他不敢碰。
周扒皮凑近了些，蛊惑道：“你这是正经做事，做生意，跟那种救急的不一样。就跟银行贷款一样啊，李拐子不会乱来的。毕竟这日子长着呢。”
“不瞒你说，是李拐子让我来找你的。不然我也不说这话了。”
“这利息啊，你们俩谈好，白纸黑字写清楚，不就好了吗？”
顾建国心动了。陈小兰听到这些，直觉不妙，高利贷啊，那些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
顾建国犹豫道：“我再想想。”
周扒皮也不着急，他笑了笑。
“你不是还有哥哥嘛，你们家可是在县里挂上了名，首富啊，还怕这个？”
顾建国眼里的挣扎消失了。他一拍大腿，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
“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