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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序悄然滑入深秋,出版社楼下的银杏叶终于彻底金黄,又被一夜冷雨打得七零八落。

时苒裹紧风衣,埋头冲进地铁站,手里还攥着刚刚校完、需要明天提交的最终稿。距离周四“固定通话”还有两天,她脑子里还在盘算着下次要问陈南希关于“如何应对不遵守非正式协议、频繁试探底线的合作方”的问题——这指的是瑞恩最近越来越频繁、且越发暧昧越界的即时消息。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特别设置的铃声。时苒一愣,这个时间?

她掏出来,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她差点没拿稳手机——陈南希。

不是周四下午四点十五分。是周三晚上八点三十七分。一个完全不符合他精密日程表的时间。

时苒手忙脚乱地挤出车厢,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接起,声音带着喘和惊讶:“南、南希哥?”

电话那头传来的背景音异常安静,没有车辆噪音,没有会议杂音,只有极轻微的、类似于纸张翻动或指尖敲击桌面的声音。陈南希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一丝,带着一种高强度用脑后的细微沙哑,但依旧条理清晰:

“时苒。现在方便说话?”

“方便的!我刚下班,在地铁站。”

时苒连忙说,心里打鼓。出什么事了?工作上的问题?

还是陈驰野又惹祸了?

“嗯。”

陈南希应了一声,停顿了大约两秒——这对惜时如金的他来说,已经算得上短暂的沉默。

“关于上次你提到的,‘合作方’频繁越界试探的问题。我后来想了想,你提供的‘非正式协议’约束力可能不足。”

时苒眨眨眼,没想到他是接着上次(其实是上上次)通话的尾巴。

而且,他竟然在“固定时间”之外,主动思考了她的问题?

“是……约束力很弱,基本靠对方心情。”

时苒老实承认,靠在冰凉的瓷砖墙上,

“我也在试着像您说的,明确‘红线’和‘后果’,但有些‘后果’我其实没有能力真的执行,对方也知道。”

“这是此类‘不对称关系管理’中的常见困境。”

陈南希的声音平稳地传来,像在分析一个商业案例,

“当你的惩戒筹码不足时,强化‘红线’本身可能适得其反,会刺激对方的挑战欲。”

“那……怎么办?”

时苒下意识地问,完全进入了请教状态。

“可以考虑引入‘第三方监督机制’或‘隐性成本增加’。”

陈南希说道,“前者,比如让对方意识到,其越界行为可能被其他利益相关方(比如你提到的另一位‘合作方’c,或者潜在的竞争者d)察觉并利用,从而对其自身核心利益构成威胁。

后者,则是让每一次越界,都伴随着对你而言‘无伤大雅’,但对他而言‘得不偿失’的额外消耗。”

时苒听得似懂非懂,但感觉很高深:

“能……举个例子吗?比如,对方总是不分时间发一些不太合适的信息?”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呼气声,像是疲惫,又像是某种情绪的泄露。

“例如,你可以建立一套‘延迟响应’规则。对于非紧急、且内容不恰当的信息,固定延迟一段时间,比如四小时,再回复,且回复内容仅限于事务性答复,不给予任何情感反馈。

同时,在你下次与其他‘合作方’进行必要沟通时,‘不经意’地提及自己最近因为‘信息干扰’导致某些事务处理效率下降。前提是,其他‘合作方’对此类‘干扰’持负面态度,且有能力或意愿施加影响。”

时苒在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遍:瑞恩的骚扰信息 -> 延迟冷淡回复 -> 和克劳德沟通时暗示被干扰 -> 克劳德不满瑞恩影响“项目”效率 -> 瑞恩可能被克劳德制约?

哇……好迂回,好算计,但听起来……好像可行?至少比她自己生闷气或直白冲突有效。

“我……好像明白了。谢谢南希哥!这个思路太有用了!”

时苒由衷地说,心里那点因为瑞恩而产生的烦躁都消散不少。

“嗯。”

陈南希应了一声,话题却并未结束,

“你那边现在情况如何?‘项目’整体运行平稳吗?”

他主动问起了概况。这在以前是极少见的,通常都是时苒提问,他针对性解答。

“还……还行吧。”

时苒斟酌着用词,“就是老问题,维持平衡很耗神。不过最近在尝试一些新方法,好像有点效果。”

她没具体说“欺负”陆屿喑的事,总觉得这不太“专业”。

“耗神是必然的。任何涉及高敏感度、多利益方的协调工作都如此。”

陈南希的声音听起来似乎离听筒更近了一些,低沉而平稳,

“注意自我调节。你提到的出版社工作,是一个不错的缓冲。”

他是在……关心她的状态?

时苒心里泛起一丝暖意,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让这么忙的人操心自己。

“我会注意的。南希哥你才是,听起来好像很累?是不是又加班到现在?”她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时苒几乎能想象出陈南希此刻可能微微蹙眉,看着桌上堆积的文件,或者窗外沉郁夜色的样子。

“刚结束一个跨时区会议。”

他最终说道,没有直接回答累不累,但这句话本身已经是一种默认。

“你提到的‘隐性成本增加’策略,实施时需要注意度。过度使用可能导致对方产生‘破罐破摔’心理,反而激化矛盾。每周复盘一次效果,及时调整。”

“好的,我记下了。”

时苒乖乖应道,心里却想,他连“每周复盘”都替她想到了。

“另外,”

陈南希的声音再次响起,语速比刚才似乎慢了一点点,

“你之前问过的,关于历史文献数字化过程中的版本校勘难点,我让助理整理了一些国内做得比较好的机构和案例,明天发你邮箱。或许对你的工作有帮助。”

时苒彻底愣住了。那是多久之前随口提的一句?她自己都快忘了!当时只是抱怨了一句工作中遇到的麻烦,他……他竟然记得?还让助理整理了资料?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受宠若惊和无比感激的情绪涌上来,让她鼻子有点发酸。

“南希哥……谢谢你!真的……太麻烦你了!” 她语无伦次。

“举手之劳。”

陈南希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真的只是随手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资料仅供参考。好了,不耽误你时间。路上注意安全。”

“嗯!南希哥你也早点休息!”时苒连忙说。

电话挂断。

地铁站里喧闹的人声重新涌入耳膜。时苒握着还有些发烫的手机,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却觉得心里某个角落异常柔软和安定。

南希哥真是个超级大好人!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其实好细心,好靠谱!

而电话的另一端,陈氏集团顶层办公室,灯光只照亮了宽大办公桌的一角。陈南希放下手机,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抬手捏了捏高挺的鼻梁。

连续工作了十四小时,大脑理应感到疲惫和滞涩,但刚才那通不到十分钟的电话,却奇异地让那根紧绷的神经松缓了片刻。

听着她声音里从惊讶到专注,再到最后那毫不作伪的感激和轻快的关心,像一丝微凉清澈的泉水,淌过他被数据和文件灼烧的思绪。

他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刚刚打开的、关于欧洲某家族基金会近期异常动向的报告,又看了眼日历上标记的、后天下午另一个城市的紧急出差行程。

然后,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调出了助理的日程管理界面,找到属于“出版社文史编辑部时苒”的那一栏——这是他自己私下添加的非公开备注。

在原本空白的“后续跟进”项下,他输入了几个字:“版本校勘案例已发送。下周可询问应用反馈。”

做完这一切,他关掉界面,重新将注意力投向那份复杂的报告。

俊朗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刚才那通主动拨出的电话,和此刻这微不足道的记录,都只是庞大工作系统中,两个按部就班、逻辑自洽的节点。

只有窗外无边的夜色,和室内长久不息的灯光,见证着这台高效运转的“工作机器”,在某个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维度,悄然偏离了既定的、纯粹理性的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