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达书记也在一次会议上表扬了公安局:“科技强警,就要有这么点敢闯敢试的精神!事实证明,只要用得对,新东西就能发挥大作用!”
这一仗,让“天眼”项目彻底站稳了脚跟。王锐成了局里的名人,李顺理成章地将他正式调入治安大队,重点培养。监控室的地位也大大提高,值班安排被严格落实。
然而,李正并没有被初战告捷冲昏头脑。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小毛贼,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众邦公司的王总在得知这个消息后,脸色阴沉地摔了一个杯子,对手下的人低吼:“妈的!还真让他搞成了!想办法…想办法让那破玩意儿出点‘故障’!不能让它再这么顺当下去!”
“天眼”初战告捷带来的兴奋感,在龙山县公安局内部持续了将近一周。王锐成了年轻民警眼中的技术明星,连以前对这几个“黑盒子”嗤之以鼻的老同志,路过监控室时也会忍不住探头看一眼,啧啧称奇两句。局里关于科技强警的议论风气为之一变,李正的威信无形中又提升了一截。
但李正很清楚,一次成功的抓贼,仅仅是证明了这套初级系统“有用”,远未到“高枕无忧”的地步。众邦公司这条过江龙意图不明,龙山县积弊多年的治安沉疴和复杂人情,更不是五个摄像头就能荡平的。
他召集了刘副局长、政委以及刑警、治安、经侦几个大队的负责人开了一次小结会。
“汽车站这个案子,打得漂亮,给咱们长了脸,也给县委交了份不错的答卷。”李正开场先定了调,肯定成绩,“这说明,新装备、新思路用对了地方,就能出战斗力。王锐同志立功了,要表扬。”
会议室里气氛轻松,众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但是,”李正话锋一转,语气沉了下来,“我们不能躺在一次小胜上睡大觉。五个探头,覆盖范围有限,清晰度也一般,晚上稍微远点就看不清人脸。靠它打不了大仗,防不了高手。”
他目光扫过在场的老刑警和老治安:“真正的根基,还是靠各位老同志带着年轻人,用脚板去摸排,用脑子去分析,靠咱们建立起来的情报网和群众基础。技术是辅助,是加成,绝不能本末倒置。”
几位老骨干闻言,脸上的表情舒展了不少,纷纷点头。局长这话说到了他们心坎里,他们没有因为新玩意儿被否定价值。
“下一步,”李正部署道,“第一,监控室必须坚持24小时双人值守,排班制度化,发现情况按预案快速反应流程走,这次是运气好贼太蠢,下次未必。王锐,你把各个探头的盲区、最佳监控时段都总结出来,形成手册,发给值班人员和老刘的巡逻队。”
“是!局长!”王锐挺直腰板,大声应道。
“第二,刑警队、治安大队,不能因为有了一双‘天眼’就松懈。近期盗窃案有抬头趋势,特别是针对招商引资来的那几个小厂子的原材料盗窃,老刘,你牵头组织一次专项整治,摸清销赃渠道,给我打掉一两个团伙。”
刘副局长重重点头:“明白!已经有点眉目了,正好收网!”
“第三,”李正看向政委,“内部的思想工作和纪律作风不能松。这几天我听到些苗头,有人觉得有了监控,巡逻可以少几次,摸底可以少几趟?这种思想,趁早给我掐掉!政委,你抓一下这事,technology(技术)是工具,不是替我们偷懒的理由!”
“好的局长,会后我立刻安排。”政委连忙记下。
散会后,李正单独把王锐留了下来。
“系统运行还稳定吗?有没有出现什么异常?”李正问道。
王锐想了想:“报告局长,整体还行。就是……前天晚上,政务区那边那个探头的画面,突然雪花屏了大概十几分钟,然后又自己好了。我检查了线路没发现人为破坏,可能是信号传输的小故障?”
李正眼神微凝:“十几分钟?具体时间段还记得吗?”
“大概凌晨一点半到一点四十五左右。”王锐对时间很敏感。
“那个时间段,巡逻队有在附近吗?或者有没有接到什么异常报告?”
“我问了当晚巡逻的兄弟,他们说一切正常,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也没接到报警。”
李正沉吟片刻:“知道了。以后任何一次异常,哪怕只是几秒钟的画面抖动,都要记录在案,包括时间、时长、天气情况,定期向我汇报。特别是政务区和汽车站这两个点,要格外留意。”
王锐从局长的语气里听出了不寻常,立刻郑重应下:“是!我明白了!”
李正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就在当天下午,田福军县长一个电话把他叫到了办公室。
田福军脸上没了前几天的笑容,递给他一份来自市工商局的协调函复印件。
“你看看,众邦公司递上去的。”田福军敲着桌子,“说我们龙山县公安局,借着调查之名,对他们的合法经营活动进行‘不必要的过度关注’,甚至暗示我们‘地方保护主义’,阻碍其正常投资考察。告到市里去了!”
李正拿起函件扫了一眼,内容冠冕堂皇,但字里行间透着指责和施压。
“他们有什么合法经营活动?到目前为止,除了派了几波人来东看西问,没有任何实质性投资计划报备。我们只是依法履行职责,对可能涉及经济犯罪的风险进行前期关注和了解,这完全在职权范围内。”李正冷静地回答。
“我知道!”田福军语气有些烦躁,“可人家就是能通天!市里电话直接打到我这里,问怎么回事?让我们‘注意工作方法’,‘营造真正亲清政商关系’!压力很大啊,李正同志!”
李正沉默了一下,问道:“县长,您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田福军叹了口气,“我的意思是,众邦公司这潭水深得很,背景复杂。我们现在没有确凿证据,明面上的调查可以先放一放,但不能放松警惕。你那个监控系统……不是挺好吗?多用用技术手段,少一些正面冲突。现在县里招商刚有点起色,经不起折腾。”
李正明白了田福军的难处,这是要求他暂时转入地下斗争。
“县长,我明白了。公开的调查可以暂停,但该做的工作不会停。我们会更注意方式方法。”
离开县政府,李正的心情有些沉重。来自上层的无形压力比他预想的来得更快,也更直接。众邦公司显然能量不小,试图用官面上的压力直接压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