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约车来了,许晚柠坐上后车厢,再次泪失禁。
她靠在窗边,了望城市的街景,眸光被泪水模糊,脸颊冰凉凉的,她抬手,一下又一下地擦着湿漉漉的脸颊。
司机从后视镜看到乘客的状态不太好,瞥一眼导航的终点,发现是人迹稀少的江边。
“姑娘,这世上除了死亡,其他都是小事,你想开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回家睡一觉就过去了。”
许晚柠心里烦,闭上眼没说话。
“要不,我带你去一家老字号,吃顿正宗的京城美食,什么烦恼都能烟消云散。”
许晚柠声音沙哑,“师傅,我只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处理一些私事,不是想自杀。”
“你别看今天出太阳,其实压来的那层乌云,是要下雨了,现在还刮起北风,这雨肯定不小,你还是回家吧。”
“能去就去,不能去就现在停车。”
“能去。”司机急忙应声,又从后视镜多瞟几眼。
车辆在江边停下来。
许晚柠下车,走到江边的草坪坐下,屈起双膝,双手抱着小腿,把脸压在膝盖上。
司机在边上看了她很久,见她就静静坐在草地上,没有什么动静,接了单就驱车离开。
北风起,吹来的乌云挡住了太阳,没有阳光的加持,许晚柠周身阴郁沉重,仿佛受伤的小猫,躲在角落里独自舔伤。
是沉思良久,最终下定决心,拿出手机给驰曜发去信息。
【不要再过来了,昨晚的事很对不起,成年人的一时失控,没有别的意思。】
过了一会,驰曜发来信息:【什么意思,刚睡完不到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许晚柠抹掉眼泪,继续打字:【我会跟苏赫结婚生子,你的纠缠到此为止。】
微信没有再回复,电话倒是打了过来。
许晚柠看着驰曜的号码,喉咙火辣辣的疼,根本没有办法接听。
她怕会哭得没有办法说话,她怕自己会失控,怕狠不下心。
她挂了,他继续打。
她再挂,他再打。
如此反复,他打了几次,最终又发微信:【许晚柠,接电话。】
许晚柠仰头看天,深呼吸,胸口一阵阵抽痛着,打字发送:【没什么好说的。】
【你在哪?现在,立刻,马上,我要见你。】
【不见了。】
【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
【昨晚,我只是拿你发泄欲望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你是真渣。】
【对不起。】
【滚。】
看着驰曜发来的最后一个字,许晚柠忍不住咧嘴笑了笑,可笑容僵硬苦涩,眼泪模糊她的视线,湿透她整张脸。
驰曜是很少说粗口的男人,他情绪向来稳定,不会轻易发飙骂出这种字眼。
她心脏仿佛被狠狠掰开两瓣,疼入骨髓,身子像掉进冰窟里,发冷发颤。
她往后倒,躺在草坪上,此刻痛得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又拿起手机,给苏赫发去一条信息:【阿赫,明天见一面吧。】
苏赫秒回:【什么时候,我去找你。】
许晚柠:【明天中午两点,我上班的律师事务所对面咖啡厅。】
苏赫:【好,明天两点,不见不散。】
许晚柠放下手机,闭上眼,微微张开嘴呼吸,感觉胸腔扎满刀子,全身都快要碎了。
驰曜的爸爸都不允许了,那就代表驰家所有人都反对他们在一起。
想要真正结束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或许要到死那天,才有可能真正实现。
一整天,许晚柠都在江边自我舔伤。
痛得实在扛不过去,就往江里一跳,她解脱了,驰曜也解脱。
但,她扛过来了。
傍晚,下起瓢泼大雨,她坐上网约车回家。
车辆在小区门口停下来,她没带伞,直接下车淋着雨往里面走。
夜幕下的大雨,将整个世界浸入一片沉重的漆黑里,黯黄色的路灯隐约照亮小区的路,许晚柠踩着积水往前走。
冰冷的雨水落在她头发、脸颊、身躯,统统湿透了,冷得全身发颤,视线模糊看不清路。
回到楼下时。
忽地,旁边的轿车门突然打开,驰曜从车里走下来。
许晚柠停下脚步,跟他两米的距离,看着他站在雨幕中,黑色的衬衫长裤,被雨水湿透了,薄薄的布料紧贴他健硕的身躯,五官冷硬俊朗,在雨中也完全不显狼狈,多了几分野性。
幸好有雨,她可以肆无忌惮地流泪了。
驰曜冒着雨从暗影中走向她。
靠近后,头顶的路灯把他的脸照亮,隐约透着一丝悲凉,语气极其温柔,“许晚柠,我是一时置气,等我反应过来,那个‘滚’字撤不回来了,你不要生气。”
许晚柠一言不发,静静凝望着他,心痛得快要窒息,却依旧佯装平静。
“我也没带伞,我们不要在这里淋雨了,回家再说。”驰曜向她伸手,欲要牵她。
许晚柠躲开他的手,后退一步,“我说得很清楚,我选择苏赫。”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驰曜声音低沉凝重,眼眶在雨水中通红一片:“你跟我说,让我来解决,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乖乖的、安静的、好好的留在我身边。”
让他去解决他爸爸吗?
坚持要跟她在一起,婚姻没了,前程受到影响,连父子关系也要闹僵。
她不就成了千古罪人?
许晚柠抿唇压抑着,欲要哭出来,低下头呼气。
拳头握得发紧发颤,全身发疼,承受不住这折磨,她狠心地冲驰曜低吼:“麻烦你认清现实吧,你可以一辈子守着我,可我不能一辈子守着你,我承认,我爱你不及你爱我的万分之一。”
她接着说:“我也承认,我是个俗人,我没有你那么高尚,我年纪大了,我要结婚的,我也要生小孩的,要想要一个健全的家庭。”
“好,那就结婚。”驰曜挤着勉强的微笑,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了,他嗓音哽咽沙哑,“跟我结,我给你一个健全的家。”
“你在开玩笑吗?”许晚柠苦笑。
驰曜深呼吸,拳头握得发抖,唇瓣瓮动着,猩红的眼眶里全是泪水,顺着雨水往下落,“我是认真的,你爸爸坐牢,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我们为什么要承受这份伤害?你政审若是不通过,我们单位还有很多不涉及机密的岗位,我可以调职的。”
又是他让步,每次都是他让步。
每让一步,她就万箭穿心。
不涉及机密的岗位,跟在航天院打杂有什么区别?比离职还要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