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呼吸，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
那几个刚刚逃出生天的富豪，忘了哭喊，也忘了喘息。
他们只是用一种看待神明或是恶魔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面合金墙壁。
以及墙壁上那个……绝对光滑的圆形缺口。
不是暴力轰开。
不是高温熔穿。
它就那么凭空出现了。
仿佛那块厚重的特种合金，连同附着在上面的黑色污秽，从宇宙诞生之初，就不曾存在于那个位置。
它被抹除了。
从“存在”这个概念本身，被彻底抹除。
高风的身体，在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那张永远刻板冷静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茫然”的情绪。
头盔里的分析仪在刚才那一瞬间彻底过载，屏幕上只剩下一片代表着“错误”和“未知”的红色乱码，发出濒死的蜂鸣。
科学……
他的科学，在那一拳面前，像个笑话。
他引以为傲的知识体系，那座建立在数据、公式、能量守恒定律之上的坚固堡垒，被那一拳，砸出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痕。
“你……”
姜老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那个缺口，又指向白案，喉结剧烈地滚动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见过太多匪夷所思的诡异事件。
但他从未见过如此……干净的“净化”。
白案收回拳头，轻轻吹了吹指关节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感受着体内那股正在缓缓消散的，纯粹而温暖的力量。
效果不错。
就是“后劲”有点短。
一个蛋挞的效力，只能挥出这么一拳。
性价比，有待商榷。
不过，味道是真好。
他咂了咂嘴，舌尖似乎还残留着那口酥脆香甜的余韵。
“走！”
姜老终于从巨大的认知冲击中回过神来，他一把抓住白案的胳膊，另一只手拽上还在原地宕机的高风。
“回总部！立刻！马上！”
他现在看白案，就像看着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装满了未知规则的潘多拉魔盒。
这个地方，一秒钟都不能多待。
……
AAb华海分部，地下最深层，S级紧急会议室。
冰冷的金属墙壁将外界的一切声音彻底隔绝。
长条形的会议桌前，坐着七八个神情肃穆的男人，每一个人，都是AAb华海分部的权力核心。
姜老和高风，赫然在列。
白案则像个局外人，独自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似乎在回味着什么菜品的节拍。
会议室的主位上，坐着一个头发花白，但腰杆挺得笔直的老人。
分部最高指挥官，陈振国。
他的目光，正凝视着会议桌中央投射出的巨大三维立体影像。
那是一行由林珂刚刚破译出的，冰冷而血腥的文字。
【饕餮之桌，秋收品鉴会】
【坐标：东经121.4度，北纬31.2度】
【时间：七十二小时后】
“饕餮之桌……”
陈振国缓缓念出这个名字，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刻进骨子里的沉重。
“一个只存在于最高机密档案里的代号。一个由最顶级的‘食客’与‘食材’构成的，移动的灾厄。”
他抬起头，视线如刀，扫过众人。
“每一次它出现，都意味着一场针对某个区域的‘秋收’。它们会捕食那个区域内，灵性最高、欲望最强的‘果实’。我们曾经三次尝试派遣精英小队渗透，结果……”
他停顿了一下，会议室的温度骤降。
“全军覆没。连一条有效信息都没能传回来。”
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清楚“全军覆没”这四个字背后，是怎样绝望的血与火。
“这一次，它们的目标是华海。”陈振国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却重如山岳，“我们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被动地等待收割结束，然后去给一座城市收拾残局。”
“必须有人进去。”
“搞清楚它们的目的，它们的构成，它们的弱点！”
所有人的目光，如有实质，齐刷刷地落在了角落里那个仿佛在打瞌睡的年轻人身上。
白案。
这个无法被定义，无法被理解的存在。
姜老深吸一口气，猛地站了起来。
“指挥官，我反对。”
他的声音很沉。
“白案不是特工，他没有受过任何潜伏、侦查、情报传递的训练。让他去，就是让他去送死。”
“我明白你的顾虑，老姜。”陈振国看着他，“但你比我更清楚，我们派去的任何‘人类’，在那种地方，就像黑夜里的火炬，瞬间就会被发现，然后被吞噬。”
“但白案不一样。”
他的目光转向白案，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
“他身上的‘气味’，和我们不一样。他或许……能被当成同类。”
一个穿着研究服的分析部主管推了推眼镜，补充道：“根据高风队长带回来的战斗数据，以及对‘铁拳蛋挞’残留能量的分析……我们得出了一个初步结论。”
“白案先生的行为模式，更接近于那些‘东西’的逻辑。他不是在‘战斗’，他是在‘烹饪’。他将目标视为‘食材’，用符合‘料理’法则的方式去处理它们。”
“这或许是唯一能让他混上那个‘餐桌’的凭证。”
姜老还想说什么，却被陈振国抬手打断。
“我决定了。启动‘信使’计划。由白案作为核心执行人，潜入这次的‘品鉴会’。”
命令下达，再无转圜的余地。
姜老的拳头，在桌下死死攥紧。
“那么，支援人员呢？”一个行动部部长开口问道，“他需要一个搭档，一个能在他身边提供技术支持和紧急应对的专业人员。”
所有人的目光，又一次，转向了高风。
AAb的王牌，科技除灵的精英，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然而，在场所有人都知道，高风对白案，以及他所代表的“非科学”，抱有何等强烈的排斥。
让他去给白案当辅助？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会议室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高风一直低着头，没人看得清他的表情。
他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那个被凭空抹除的圆形缺口。
科学的堤坝，已经崩塌。
他站在一片认知废墟之上，看到了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光怪陆离却又无比真实的世界。
是转身逃避，回到自己固有的堡垒里苟延残喘？
还是……踏入这片废墟，去理解它？
高风缓缓抬起了头。
他的声音，不再有往日的傲慢，只剩下一种干涩的，近乎偏执的求知欲。
“我跟他去。”
满座皆惊。
姜老猛地看向他，眼神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高风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他直视着指挥官陈振国。
“我需要采集第一手数据。他的‘烹饪’过程，产生了目前所有理论都无法解释的能量现象。”
他为自己的妥协，找到了一个完美的，符合他身份的理由。
“我的最新型‘以太场观测仪’，可以记录下那些异常波动。而且，我的装备可以在关键时刻提供技术支持，进行物理隔绝或能量压制。”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像是在说服自己。
“我需要……理解我的敌人。”
“以及……他。”
最后两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
陈振国凝视了他足足十秒钟。
“好。”
他点了点头。“我批准。高风，你将作为白案的‘科学顾问’，一同执行‘信使’计划。”
会议结束。
当白案、姜老和高风一同走出会议室时，林珂早已等在门口。
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刚才那场决定了华海命运的会议，只是一场普通的工作汇报。
她将一个平板电脑递到两人面前。
“身份准备好了。”
屏幕上，是两个制作精良，足以以假乱真的电子身份档案。
林珂的手指，先点向了属于白案的那一份。
“白案，从现在起，你是一位来自西疆偏远地区的神秘美食家。家族传承古老，刚刚觉醒了名为‘绝对味觉’的罕见天赋，正在寻求美食界的同道交流与认可。”
这个身份，完美地解释了他的神秘、强大，以及对各种“食材”的渴望。
说完，林珂的目光转向旁边的高风，嘴角勾起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像是程序微小错误的弧度。
她的手指，划到了第二份档案上。
“高队长。”
“你是他的私人营养师，兼科学顾问。”
“负责用最前沿的科学手段，监测和调理他的身体状态，确保他那珍贵的‘天赋’，永远处于最巅峰的状态。”
高风看着屏幕上“营养师”那三个刺眼的大字，英俊的脸庞，瞬间绷紧。
他，高风。
AAb的王牌。
科技除灵的精英。
一个厨子的……
营养师？
林珂像是没看到他那快要凝成实质的杀人目光，继续用平淡的语气补充道。
“品鉴会的请柬，是发给‘美食家’的。作为随行人员，这个身份最合理，也最不容易引起怀疑。”
她微微侧头，看向高风，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好，高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