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自己打开的公寓大门，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粘腻的，带着馊饭般酸腐味的绿色能量，正从门缝里缓缓淌出，在地上铺开一层薄薄的，滑腻腻的“地毯”。
高风和他的“利剑”小队，像被按了暂停键的雕像，呆立在原地。
他们引以为傲的尖端科技，被一个“嗝”打得全军覆没。
这不是科学。
这是玄学。
是街头混混打架，根本不跟你讲道理。
高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大脑嗡嗡作响，像一台烧坏了cpU的电脑。
而白案，却在这片死寂中，微微闭上了眼。
他没有去看，而是用鼻子，轻轻吸了一口气。
一股极其复杂的味道，钻入他的灵魂深处。
不是邪恶，也不是怨恨。
那是一种……吃撑了的，消化不良的，满溢而出的饱胀与恶心感。
就像有人一口气吞下了一百个没煮熟的粽子，堵在胃里，不上不下，正疯狂地反着酸水。
瞬间，一个荒谬的念头在他脑中炸开。
这栋楼，或者说，盘踞在里面的那个“东西”，吃坏了肚子。
它吞了住户的生命力，但“肠胃”不好，消化不掉，导致了严重的积食。
刚才那个惊天动地的“嗝”，以及现在这股往外喷涌的绿色能量，就是它在“吐”。
而高风那套“以太频谱对冲仪”，就像一个对着急性肠胃炎病人猛灌冰镇可乐的二百五。
不刺激得它上吐下泻才怪。
怎么治？
白案的脑海里，几乎是本能地，蹦出了一个最简单、最粗暴的解决方案。
油炸。
用滚烫的热油，把那些虚无缥缈的“怨气”和“能量”，强行炸成酥脆的实体。
就像街头巷尾那最抚慰人心的早餐。
油炸鬼。
白案睁开眼，掏出了AAb配发的通讯器，直接接通了后方指挥中心。
“林珂，能听到吗？”
通讯器那头，传来林珂夹杂着电流的慌乱声音。
“能！白案先生！你们那边怎么样了？所有仪器都失联了！”
“问题不大。”白案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楼下超市买东西，“我需要一些‘装备’支援，你帮我申请一下。”
“什么装备？”
“一口大铁锅，直径一米左右，饭店后厨用的那种。一个大功率的便携式燃气灶。还有，二十升食用油，菜籽油就行，便宜，出活儿。”
“……”
通讯器那头，是长达十秒的沉默。
林珂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充满了世界观崩塌的错愕。
“锅……油？”
“对。”
“白案先生，你确定……现在不是在开玩笑？”
“你看我像在开玩笑吗？”白案反问。
他的声音，通过公共频道，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利剑”小队成员的耳朵里。
也传到了高风的耳朵里。
高风猛地回头，死死盯着白案，那副表情，仿佛在看一个彻底疯了的病人。
“锅？油？”
他一步步走到白案面前，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b级高活性污染现场！你以为这里是你的后厨吗？！”
“差不多。”
白案点点头，很认真地回答。
“今天的食材状态不太好，有点反胃，需要紧急处理一下，不然影响口感。”
“你……！”
高风气得浑身发抖。
他一把抢过旁边队员的通讯器，直接切换到对姜卫国的加密频道。
“姜队！我要求立刻将‘顾问’白案强制带离现场！”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尖利刺耳。
“他已经严重干扰了我们的行动！并且提出了荒谬到极点的要求！他要一口锅！他要在这里炒菜！”
“我无法为这种疯子的行为承担任何责任！”
频道里，姜卫国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用一种冷得像冰的声音问。
“高风，我问你，你的‘科学’，现在还有用吗？”
高风瞬间卡壳。
“你的仪器，你的理论，还能解决现在的问题吗？”
“我……”
“不能。”姜卫国替他回答了，“既然你的方法已经破产，那就让我的‘非科学变量’试试。”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林珂，满足他的一切要求。一口锅，二十升油，五分钟内送到现场。”
“这是命令。”
通讯挂断。
高风僵在原地，手里的通讯器外壳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他感觉自己听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话。
他，AAb的精英，科技除灵的先锋，竟然要给一个厨子打下手，看他在这里表演颠勺？
这是对科学的侮辱！
白案没理会他那张精彩纷呈的脸。
他只是走到封锁线边缘，找了个相对开阔的平地，用脚尖画了个圈。
“顾问先生。”
高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冰冷得像刚从液氮里捞出来。
“我警告你。你的任何行为，都将被全程记录。如果因为你的‘烹饪’，导致污染扩散，我保证，你会亲身体验AAb的拘留餐有多难吃。”
“好啊。”
白案无所谓地耸耸肩，“正好尝尝。”
很快，一辆AAb的后勤卡车呼啸而至。
效率极高。
两个后勤人员抬下来一口锃亮的大铁锅，一个崭新的大功率燃气灶，还有一个半人高的金属油桶。
那场面，诡异又滑稽。
一边，是穿着科幻作战服，手持失效高科技仪器的精英小队，像一群未来战士。
另一边，是一个穿着不合身防护服的男人，正在空地上，熟练地架锅，接燃气管。
仿佛一个误入科幻片场的，街边炸串摊主。
高风和他的队员们，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白案拧开燃气阀。
“砰”的一声，蓝色的火焰在灶头升腾，映着他平静的脸。
看着他抱起那沉重的油桶，将清亮的菜籽油，“哗啦啦”地倒进冰冷的大铁锅里。
足足二十升油，装了半锅。
整个过程，白案的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他甚至还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记菜用的小本子和笔，煞有介事地记录着。
“天气：阴。温度：22度。湿度：偏高。”
“油品：菜籽油。状态：良好。”
“食材：b级怨气团。状态：积食，反胃，活性过高。油温需高三成，猛火快炸，锁住‘风味’。”
高风的眼角在疯狂抽搐。
他觉得，要么是自己疯了，要么是这个世界疯了。
白案没有再理会任何人。
他将火力开到最大。
蓝色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乌黑的锅底。
锅里的油，开始慢慢升温，表面泛起一丝丝透明的涟漪。
空气中，开始弥漫开一股菜籽油特有的，朴实无华的香气。
就在这时。
吱——呀——！！！
公寓楼内，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尖啸，如同无数根指甲在疯狂刮擦生锈的铁板！
那声音里，充满了暴躁，饥渴，以及一种无法抑制的……馋意？
高风猛地抬头望去，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到，公寓楼里那股令人作呕的绿色能量浊流，突然剧烈地翻涌起来！
它们不再像之前那样无意识地外泄。
而是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猛地调转方向，朝着楼下那口滋滋作响的油锅，疯狂地汇聚、挤压！
紧接着。
整栋公寓楼，从二楼到顶楼，所有住户的窗户。
那些紧闭的窗帘，在同一时刻，“唰”的一声，整齐划一地，被从内部拉开了一道漆黑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