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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别怕,这诡异能吃 > 第124章 凡物无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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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过广场,走向基地曾经的后勤补给区。

那里,曾是临时食堂和厨房的所在地。

幸存者们像被无形的气墙推开,噤若寒蝉,默默为他让出一条通路。

他们的动作停滞。

呼吸被死死压抑。

那是一种看待山崩、海啸、天体撞击的眼神,一种面对纯粹天灾时的,剥离了所有复杂情绪的原始恐惧。

白案的感知被无限放大。

他能“听”到那些未说出口的恐惧。

他能“闻”到弥漫在空气中,名为“敬畏”的化学信号。

这些情绪,杂乱、寡淡、毫无风味,无法下咽。

他自动将它们过滤,归为厨房里恼人的背景噪音。

后勤区已经不能称之为区。

它是一个巨大的,被神罚犁过的垃圾场。

扭曲的金属货架,烧成炭块的桌椅,还有炸裂的管道喷洒得到处都是的凝固泡沫。

曾经飘散着饭菜香气的地方,如今只剩下焦糊与死亡混合的恶臭。

白案停在废墟前。

他的厨房没了。

他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沮丧。

一个真正的厨师,就算只有一块石头和一捧野草,也能开张营业。

他的视线开始扫描,如最精密的仪器,自动忽略了那些彻底报废的残骸,寻找着一切可以重组的“厨具”。

他的动作开始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

只有属于一个匠人的,井然有序的劳作。

他单手搬开一块桌面大小的变形合金板,动作稳定得可怕,力量控制得恰到好处,仿佛那不是数百公斤的金属,而是一块豆腐。

他从一堆烧焦的缆线里,抽出一根相对完好的金属杆,在膝盖上轻轻一顶,将其校直,成了一根临时的拨火棍。

他找到半个还算完整的,不知是头盔还是水盆的金属壳,用破损的主厨服下摆,一丝不苟地擦去上面的每一粒灰烬。

远处,幸存者们在围观,压抑的窃窃私语声几乎微不可闻。

“他在干什么?”

“像是在……整理废品?”

“神……也需要捡垃圾吗?”

他们的议论,白案充耳不闻。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很快,他在一片相对平整的地面上,清理出了一片绝对干净的区域。

一个扭曲的金属支架被他用脚踩正,上面稳稳架着那块合金板。

一个简陋到极点的铁板烧台子,就这么搭好了。

他需要燃料。

他环顾四周,到处都是易燃的废料。

但他没有动。

那些东西,燃烧时会产生有毒的烟气,会污染食物最纯粹的味道。

这是厨师不可逾越的底线。

他需要干净的火。

他抬起自己的左手。

金色的时间残余与黑色的饕餮本能在他掌心深处盘旋,只要他愿意,他可以瞬间点燃一颗微型太阳。

他犹豫了。

那是用来处理“灾厄”的火,不是用来烹饪“饭菜”的火。

用弑神的烈焰来烤饼干,是对火与饼干的双重侮辱。

就在他思索的片刻,一个身影从人群中走出,用一种近乎于朝圣的姿态,小心翼翼地靠近。

是一个很年轻的后勤兵,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稚气,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绷带。

他怀里死死抱着一个东西,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敬畏,动作显得有些僵硬滑稽。

他走到白案面前五米处,停下了脚步,再也不敢靠近分毫。

他把怀里的东西轻轻放在地上,然后向后退开好几步。

那是一个小型的,便携式固态燃料炉。

AAb野战部队的标准配备,燃料块能提供稳定无烟的蓝色火焰,是绝境中最可靠的温暖。

后勤兵放下了炉子,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包得整整齐齐的小包,也放在了炉子旁边。

他对着白案,用尽全身力气,敬了一个无比笨拙却无比标准的军礼。

然后,什么也没说,转身逃也似的跑回了人群。

白案看了看那个小小的炉子,又看了看远处那个年轻士兵颤抖的背影。

他没有拒绝这份凡人的善意。

他走上前去。

他蹲下身。

油布包里,是几块未经点燃的备用燃料块,还有一包真空密封的,军用特级口粮。

这大概是那个士兵最后的存货了。

白案沉默地拆开燃料炉,熟练地点燃。

一簇纯净的蓝色火焰升起,映亮了他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他将那块合金板架在火上,等待着温度均匀地升高。

然后,他拿起了那包军用口粮。

他撕开坚韧的包装袋。

里面是一块色泽暗沉的压缩饼干,和一管牙膏状的合成肉酱。

最基础,也最可靠的能量来源。

在过去,这甚至是他在绝境中能吃到的,为数不多的美味。

他把那块压缩饼干,轻轻放在了已经微微发烫的合金板上。

他想把它烤得焦香,酥脆。

他想让那些在灾难中幸存下来的人,尝到一点除了悲伤和恐惧之外的,属于“活着”的味道。

这是姜老头最后的菜单。

他的精神力,从未如此凝聚,如无形的力场,笼罩了那块小小的饼干。

然后,灾难发生了。

不是爆炸,不是能量失控。

是一种更加恐怖的,源于感知层面的彻底崩塌。

在他的视野里,那块饼干“活”了。

不,它是一段被强行灌入他脑海的,漫长而乏味的叙事。

一片无垠的麦浪,在他脑海中轰然铺开,那属于自然的壮阔生命力转瞬即逝。

冰冷的钢铁巨兽碾过田野,收割机巨大的滚筒将麦秆连同来不及逃跑的田鼠,一同卷入,绞杀。

他“尝”到了麦秆断裂时那清新的草汁味,混合着田鼠临死前,那份混杂着泥土腥气的,微弱的恐惧。

画面跳转。

轰鸣的工厂,巨大的磨盘将麦粒碾成粉末。

他能感觉到每一颗麦粒的细胞壁在被粉碎时,发出的细微悲鸣。

然后是混合,搅拌,无数化学添加剂被注入其中。

防腐剂那死寂的苦涩,增味剂那虚假到令人作呕的甜腻,干燥剂那剥夺万物水分的“渴”,每一种味道都无比清晰,在他的灵魂深处炸开。

他甚至能“看”到流水线上,那个因为重复劳动而眼神麻木的女工,她指尖不小心沾染的汗水,那份带着廉价护手霜化学品与人生疲惫的咸腥,也成了这块饼干“风味”的一部分。

最后,是真空封装。

空气被抽离,饼干的“生命”,在这一刻被工业流程彻底终结,变成了一件标准的,没有灵魂的工业尸块。

这段庞大的,混杂着生命、死亡、机械、化学与人类负面情绪的信息洪流,在零点零一秒内,尽数冲进白案的大脑。

这不是食物。

这是一具被现代工业凌迟处死的,复杂的尸体。

他腹中那属于饕餮的本能,发出了被玷污后的,暴怒的嘶吼。

它吞噬规则,消化神明,但它拒绝这种被污染的,毫无“食感”的凡物!

白案的胃部一阵剧烈的痉挛。

他猛地收回手,合金板上的饼干,在他眼中变成了一件比任何诡异都更令人作呕的秽物。

他强忍着恶心,又抓起了那管合成肉酱。

他只是看了一眼。

更加恐怖的感官洪流瞬间将他淹没。

拥挤肮脏的饲养棚,无数只眼神空洞的禽类挤在恶臭的排泄物里,它们的一生,就是进食与等待死亡。

流水线,电击,屠宰,放血。

那股混杂着绝望激素的血腥味,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诅咒。

高温蒸煮,绞碎成泥,混合进几十种工业香精和凝固剂……

他能清晰“尝”到那份属于生命的,被量产的绝望,和属于工业的,绝对的冰冷。

“呕——”

一种无法抑制的生理性反胃,从他喉咙最深处猛地冲了上来。

他丢掉手里的肉酱,猛地撑住地面,剧烈地干呕起来。

他什么也吐不出来。

他的胃里,只有那头正在发出愤怒咆哮,感觉受到了极致侮辱的凶兽。

那些在远处观望的幸存者们,彻底呆住了。

他们看到了什么?

那个终结了神级灾难的,如魔神般俯瞰众生的男人,只是拿起了一份最普通的军用口粮……

就露出了无比痛苦的表情,甚至当场呕吐?

那个送上食物的年轻士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变得惨白如纸。

他做错了什么?

那份口粮有问题?

还是说……这种凡人的食物,对于那位至高的存在来说,本身就是一种剧毒,一种亵渎?

无边的恐惧,在一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他们看向白案的眼神,不再是敬畏,而是面对未知与不可名状之物时,最纯粹的骇然。

白案没有理会身后的骚动。

他只是撑着龟裂的大地,试图平复自己那翻江倒海的感知。

他终于明白了。

在他吞噬了“食灾”,将饕餮本能化为己用后,他也付出了永恒的代价。

他失去了作为“人”的,最基本,也最幸福的能力。

他无法再像一个正常人那样去品尝食物。

任何一道凡物菜肴,在他面前,都会被瞬间解构成最原始的,混杂着生命与死亡,喜悦与痛苦的本质信息。

他要怎么用这样的感知,去为大伙儿做点好吃的?

他要怎么把这些充满了绝望与痛苦的“素材”,做成能抚慰人心的料理?

做不到。

他做不到了。

那个名为白案的厨师,在这一刻,第一次对自己的“道”,产生了怀疑。

就在他心神失守,意志出现裂痕的瞬间。

一个低沉,古老,充满了无尽饥饿的意志,在他意识的最深处,悄然苏醒。

那声音不是从外界传来,而是由他自己的每一个细胞共同震荡发出,带着一丝诡异的怜悯与蛊惑。

“凡物,无味……”

“……它们不配被你品尝。”

那个声音清晰地在他灵魂中回响,为他的痛苦给出了答案。

“来,吃掉他们……”

“吃掉这个世界……”

“那才是真正的,无上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