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厨后第三天的夜晚，宿舍里飘着淡淡的皂角香 —— 战友们刚洗漱完，有的在整理作训服，有的靠在床头翻训练笔记，只有林天缩在被子里，眼睛盯着天花板，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
上周文艺汇演，苏小雨作为通信连的代表跳了支民族舞，水袖翻飞时，正好落在林天所在的观众席前。那天他刚因为战术匍匐爬得满是泥，正蔫头耷脑，可看着舞台上亮眼的苏小雨，突然觉得浑身的酸痛都轻了些 —— 后来训练累到想放弃时，他总想起那支舞，心里会多股劲。
“得写个纸条谢谢她。” 林天翻了个身，摸出枕头下皱巴巴的信纸 —— 是上次写检讨剩下的，还带着点墨水印；又从李大壮那里借了支圆珠笔，笔尖有点漏墨，他攥在手里，手心很快出了汗。
“写啥呢？” 林天咬着笔杆，脑子里闪过张妈教他写贺卡的套路，又想起电视剧里的台词，开始在纸上涂涂画画：“苏小雨同志，见字如面 —— 那日舞台之上，你舞姿翩跹，如蝴蝶穿花，似星光落尘，照亮我训练路上的迷茫……”
刚写两句，他自己先起了层鸡皮疙瘩，又划掉重写：“感谢你那日的舞蹈，它像冬日暖阳，像夏日凉风，让我在疲惫时重拾力量……” 还是觉得别扭，干脆往 “深情” 里靠，写了句：“你的每一个转身，都让我想起训练场上的朝阳；你的每一次跳跃，都比靶心更让我心动……”
“嚯！林少爷这是写情书呢？”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林天手一抖，圆珠笔在纸上划出一道长杠，他赶紧把信纸往被子里塞，抬头就看见王小毛凑在床边，手里还拿着半块没吃完的压缩饼干，眼睛亮得像发现了新大陆。
“谁…… 谁写情书了！” 林天的脸瞬间红到耳根，伸手想把王小毛推开，“我就是写个感谢条，谢谢她上次的舞蹈……”
“感谢条？” 王小毛一把抢过被子里的信纸，念得阴阳怪气：“‘你的每一次跳跃，都比靶心更让我心动’—— 林少爷，你这是感谢吗？比我妈看的偶像剧台词还油腻！”
周围的战友全被吸引过来，李大壮也凑过来，看着信纸上划掉又重写的句子，黝黑的脸上满是好奇：“俺咋觉得不像感谢条，倒像俺爸给俺妈写的信呢？”
“就是就是！” 有人跟着起哄，“林少爷这是想跟苏小雨同志‘战术表白’啊！”
林天急得想抢回信纸，可王小毛举得老高，还故意把 “似星光落尘” 那句念得更大声：“你这‘星光’要是让高教官看见，指定让你把这句话抄十遍，再跑五公里清醒清醒！”
“别念了！” 林天终于抢回信纸，胡乱揉成一团，想塞回枕头下，可指尖碰到纸团，又有点舍不得 —— 虽然写得油腻，却是他第一次想认真感谢一个人。他想起那天苏小雨跳完舞，笑着朝观众席挥手，阳光落在她发梢上的样子，心里又软又慌。
“其实不用写这么复杂。” 李大壮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认真，“俺上次想感谢三班班长帮俺修鞋，就直接说‘谢谢班长，俺以后也帮你’，简单又实在。”
王小毛也收起调侃，坐在他床边，把信纸展开，用手指着划掉的地方：“你就写‘苏小雨同志，上次文艺汇演你的舞蹈很精彩，训练累的时候想起，会觉得有劲儿，谢谢你’，这不就完了？别整那些‘星光’‘蝴蝶’的，太肉麻，人家听了说不定还不好意思。”
林天看着信纸上乱糟糟的字迹，又看了看战友们的眼神 —— 有调侃，却更多是善意。他咬了咬嘴唇，重新拿起笔，在信纸空白处写：“苏小雨同志，上次文艺汇演你的舞蹈很精彩，谢谢。”
写完，他盯着这行字，觉得太简单，又想加句 “训练时想起会有劲儿”，可笔悬在纸上，又放下了 —— 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要不…… 下次训练时碰到，直接跟她说？” 王小毛凑过来，小声说，“你要是不好意思，俺陪你去说！”
林天摇摇头，把信纸叠好，放进作训服的内兜 —— 贴身的位置，能感受到纸的温度。他想，还是等下次有机会，比如打饭时碰到，再亲口说吧，比写这油腻的纸条强多了。
熄灯号响了，宿舍里很快安静下来。林天摸了摸内兜的信纸，嘴角忍不住有点翘 —— 虽然纸条没送出去，还被战友们笑了，可心里却比帮厨时切出 “土豆棍” 还踏实。他想起苏小雨的舞蹈，想起战友们的调侃，突然觉得，这种有点笨拙、有点慌乱的心意，比那些 “星光落尘” 的句子，更真实。
窗外的月光透过铁窗棂，落在他枕头上。林天想，下次再写感谢，一定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就像训练要踏实，感谢也要实在 —— 简单的一句 “谢谢”，比什么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