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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三皇子府邸,地下密室。

烛火摇曳,将围坐在紫檀木圆桌旁的几张面孔映照得明暗不定。空气里弥漫着沉水香的气息,却压不住那股子阴谋酝酿的粘稠与压抑。

主位上的三皇子李琮,指尖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桌面,面色平静,唯有眼底深处跳跃着一簇压抑不住的阴鸷火苗。他扫视着在座的几人,声音低沉而清晰:

“今日请诸位叔伯、大人前来,所为何事,想必心中已有计较。”他顿了顿,目光首先落在右手边一位身着二品锦鸡补子官袍、面容古板严肃的老者身上,“陈尚书,您是礼部堂官,掌天下礼仪祭享、贡举之政。依您看,这琼州林战,广设所谓‘格物小学’,使工匠、平民子弟习文断算,甚至接触机巧之术,此举,合于哪条祖宗法度?循于哪部圣贤经典?”

礼部尚书陈延敬,是三朝元老,向来以维护“祖宗成法”为己任,对林战那套“奇技淫巧”深恶痛绝。他闻言,花白的眉毛一拧,沉声道:“殿下明鉴!此子所为,实乃骇人听闻!《礼记》有云:‘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此乃定尊卑、明贵贱之纲常!工匠者,百工之贱役也,使其子弟习文,已是僭越;更授以机巧之术,岂非要混淆士农工商之序,动摇国本?此乃其一!”

他越说越激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划着:“其二,其所倡‘格物’,歪解圣贤‘格物致知’之本意。朱子注曰:‘格,至也;物,犹事也。’乃穷究事物之理以达天理!岂是如他这般,整日里摆弄铁石、鼓捣水火?此乃舍本逐末,将学子引入歧途!其三,其‘军工集团’,形同商贾,与民争利,朝廷命官,行此贱业,成何体统?!依老臣看,此子不除,必为朝廷大患!”

“陈公所言极是!”一旁,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张秉贞立刻接口。他年约五旬,面容消瘦,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是言官中有名的“铁笔”。他掌管风闻奏事之权,弹劾官员从不留情。“下官已收到多方奏报,琼州之地,如今只知有‘林督造’,不知有朝廷法度!其麾下工匠,待遇堪比官员,民间竟有‘良匠胜于酸儒’之谬论!长此以往,纲纪何存?下官已草拟弹章十数本,皆可实证其罪!”

李琮微微颔首,目光又转向坐在陈尚书下首的一位身着郡王常服、须发皆白但眼神浑浊的老者。此人乃是安平郡王李鎏,论辈分是夏仁宗的堂叔,在宗室中颇有影响力,但为人贪婪,尤好敛财。

“王叔,”李琮的语气带上了几分晚辈的恭敬,“您掌管部分宗人府事务,于皇族产业亦有涉猎。听闻琼州那‘林氏工坊’出的香皂、玻璃镜等物,利润惊人,几乎垄断了江南乃至京城的市面。不少皇庄、王府名下的店铺,生意可是大受影响啊。”

安平郡王李鎏闻言,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肉痛和恼怒,哼了一声:“琮儿不说,本王也要提!那林战小子,仗着有点手艺,丝毫不把咱们这些宗亲放在眼里!他那些货,价格压得极低,咱们的铺子根本没法跟他争!这还不算,他弄的那个什么‘浣花粉’,让原本给王府供应皂荚、胰子的几家老户都快活不下去了!这哪里是与民争利?这是断咱们的财路!是挖咱们李家的墙角!”他越说越气,胸口起伏。

李琮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同仇敌忾之色:“王叔息怒。此子不仅损及宗亲利益,更可虑者,其以利诱之,在琼州笼络流民,广蓄工匠,俨然国中之国。如今又得父皇青睐,加封督造使,假以时日,恐非朝廷之福,亦非我李氏宗族之福啊。”

这话戳中了安平郡王心中更深层的隐忧,他压低声音:“琮儿,你的意思是……”

李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坐在阴影里的最后一人。此人穿着钦天监监正的官服,面色苍白,眼神有些闪烁,正是监正杨云帆。钦天监掌察天文、定历数、占候吉凶,虽无实权,却因能“上达天听”,解释“天象”,在朝堂有着特殊的影响力。

“杨监正,”李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压迫,“近日,天象可还安泰?有无异常之兆?譬如……荧惑之星是否晦暗不明?或有彗星袭月之预兆?”

杨云帆身子微微一颤,额角见汗。他岂能听不懂三皇子的弦外之音?这是要他借着观察天象的机会,在关键时刻,将某些“异象”与琼州、与林战联系起来!这是欺君大罪!但他更不敢得罪势大的三皇子,且三皇子许下的好处也让他心动不已。

他擦了擦汗,嗫嚅道:“回……回殿下,天象……确有微妙之处。下官近日观测,紫微垣旁似有淡淡云气萦绕,主……主东南方有物燥急进,恐……恐干天和。至于具体……还需进一步详查。”他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既给了三皇子想要的“异常”暗示,又给自己留了退路。

李琮满意地点点头:“杨监正尽职尽责,甚好。天象关乎国运,若有任何异动,需及时禀报父皇,不可隐瞒。”

“是,是,下官明白。”杨云帆连连点头。

至此,围剿林战的政治同盟已初步成型:礼部掌“礼法”大义,都察院握“弹劾”利器,宗室代表“皇族”利益与担忧,钦天监则准备“天意”砝码。而核心,便是志在必得的三皇子李琮。

安平郡王李鎏看着眼前阵势,混浊的老眼闪过一丝精明,他捋了捋胡须,缓缓道:“计者,事之本也;听者,存亡之机也。(《战国策》)琮儿,今日我等在此定计,便是抓住了事情的根本。然此计关乎重大,可谓生死存亡之机,需得周密部署,一击必中!林战此子,圣眷正隆,又有靖王为其张目,军中亦有不少粗人受其小惠,不可小觑啊。”

李琮眼中寒光一闪:“王叔提醒的是。正因如此,我们才需合力。陈尚书,弹劾的奏章,需引经据典,占据道德制高点,直斥其违背祖制、惑乱人心之罪!张御史,你麾下言官,需多方搜集‘罪证’,无论巨细,皆可上达天听,务求造成声势,让父皇觉得林战已惹得天怒人怨!”

他看向安平郡王:“王叔,宗室这边,还需您老多联络几位王叔公,在适当时候,向父皇进言,陈明利害,让父皇知晓此风不可长,否则国将不国!”

最后,他盯着杨云帆:“杨监正,天象之事,乃重中之重!你要仔细‘观察’,一旦有恰当时机,便要及时‘示警’!要让父皇明白,天意……不可违!”

杨云帆冷汗涔涔,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诸位,”李琮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林战不除,我等寝食难安!此次合纵,非为私怨,实为扞卫祖宗法度、肃清朝纲!望诸位同心协力,共除此獠!事成之后,本王绝不亏待诸位!”

密室之中,盟约既定。一场针对林战的狂风暴雨,已在京城的暗处悄然凝聚。礼部的奏章、都察院的弹劾、宗室的抱怨、以及可能出现的“天象示警”,将编织成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只待时机成熟,便要将远在琼州的林战,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然而,他们绝不会想到,他们自以为隐秘的“合纵连横”,其核心策略与致命弱点,早已被琼州那个身处风暴眼的年轻人,通过超越时代的“思维实验室”,推演得一清二楚。一张更大的、以事实和数据为经纬的反击之网,也正在无声无息地张开。

这场较量,从一开始,就并非公平的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