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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德殿的喧嚣与浮华,如同潮水般退去。戌时三刻,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青篷马车,悄无声息地驶离了仍沉浸在欢宴余韵中的皇城,碾过寂静的御街,拐入离皇宫不远的靖王府侧门。

车门开启,林战一身玄色常服,披着深夜的寒露,快步走入早已由心腹引路的僻静书房。书房内,炭火正暖,驱散了秋夜的凉意,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

靖王李容与并未身着亲王礼服,仅是一件藏青色的锦缎便袍,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听得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素来温润的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深沉。

“贤侄,来了。”靖王的声音有些沙哑,指了指旁边的紫檀木圈椅,“坐。”

没有寒暄,没有客套,甚至省去了宫宴上的虚礼。此情此景,已然超出了寻常的君臣或长辈与晚辈的关系,更像是一场关乎生死前途的密谋。

林战躬身一礼,依言坐下,目光平静地看向靖王。他知道,今夜这场密会,将决定他未来的道路。

靖王踱步到书案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上一方冰凉的青玉镇纸,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今日麟德殿上,风光的很啊……镇北侯。”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林战:“黑山口一场大捷,歼敌三万,自损微乎其微。此等功勋,我朝开国百年来,闻所未闻。陛下龙心大悦,晋爵镇北侯,实封千户,赏赐无数……表面看来,已是人臣之极。”

话到此处,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沉重无比:“然,福兮祸之所伏。贤侄,你可知,你如今已立于悬崖之缘?”

林战心神一凛,坐直了身体:“请王叔明示。”

“明示?”靖王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贤侄是聪明人,何必本王点透?你如今手握‘霹雳’强兵,威震北疆;坐拥琼州基业,富可敌国;更兼格物之名,天下归心。功高震主,赏无可赏——这八个字的滋味,古往今来,有几人能安然承受?”

他走近两步,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战:“陛下是明君,对你更是信重有加。然,帝王心术,深似海!今日信你,是因你于国有大用,于国有大功。可若有一日,他觉得你……尾大不掉,势大难制呢?或者,甚至无需陛下起疑,只需有小人——比如我那位好三哥——日夜在君前煽风点火,构陷你拥兵自重,图谋不轨……届时,陛下纵有保全之心,又该如何自处?又该如何面对满朝文武的疑惧?”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林战的心头。这些潜在的危机,他并非没有想过,但由靖王如此直白、如此深刻地剖析出来,依然让他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陛下……或许……”林战试图说些什么。

“没有或许!”靖王打断他,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贤侄,切莫存侥幸之心!天家无私事,更无纯粹的恩情!今日之盛宴,或许明日便是断头饭!历代功臣良将,兔死狗烹的教训,还少吗?”

书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炭火偶尔爆裂的噼啪声。

良久,靖王长叹一声,语气缓和了些,带着几分长辈的无奈与关切:“容与(靖王名)今日唤你前来,非为吓唬于你,实是为你寻一条生路。如今摆在你面前的,无非两条路。”

他伸出两根手指:“其一,激流勇退。趁此刻圣眷正隆,主动上交兵权,只保留虚爵和格物院的闲职,安心做个富家翁,或潜心于你的格物之学。此举可示你无争权之心,或可保全自身,得享太平。”

林战默然。交出兵权和新政主导权,等于自废武功,将命运完全寄托于皇帝的“仁慈”和对手的“宽容”,这绝非他所能接受。

靖王看着他的表情,了然地点点头,收回了第一根手指:“看来,贤侄志不在此。那么,唯有第二条路……”他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道:“早、谋、他、路!”

“他路?”林战目光一凝。

“天高海阔,岂无容身之处,展翅之所?”靖王的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空,意有所指,“陆上已无你尽情驰骋之地,何不将目光投向那……浩渺无垠之处?”

林战心中剧震!靖王此言,几乎已是明示!他所指的“他路”、“浩渺无垠之处”,正是他之前构想的——海洋!

“只是……”靖王转过身,神情无比严肃,“此路,较之激流勇退,更为艰险!乃是真正的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乃至……万劫不复!你需要更强的力量,更稳固的根基,以及……一个让朝廷,让陛下都不得不支持,甚至依赖你的‘正当理由’!”

靖王没有再说下去,但林战已经完全明白了。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他需要将自己的未来,与整个帝国的未来更深地捆绑在一起,创造出无人可以替代的价值,才能在这权力的漩涡中,搏出一线生机!

是交出权力,苟全性命?还是破釜沉舟,另辟蹊径,去那浩渺无垠的深蓝中,开创一个连皇权都无法制约的新天地?

林战深吸一口气,书房内温暖的空气吸入肺中,却带着金铁般的凛冽。他站起身,对着靖王,深深一揖。

“小侄……需要好好想一想。”

靖王凝视他片刻,缓缓点头:“是该好好想想。记住,无论作何选择,靖王府……始终与你同进同退。”

夜色更深,林战悄然离开靖王府。马车行驶在寂静的街道上,车厢内,他闭目沉思。靖王的话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交权,无异于自缚双手,任人宰割;而谋他路,则意味着踏上一条遍布荆棘却也充满无限可能的未知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