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定在春节后的正月初三，桃花把嫁妆置办得妥妥帖帖，连新被褥都晒得暖烘烘的，带着太阳的味道。
院门口突然传来“突突突”的摩托声，她探头一看，志伟和美芽正骑着辆锃亮的新车停在台阶下，车把上还系着她昨天刚买的红绸带。
“志伟呀，这车开着顺手不？”桃花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沾着油的手，从厨房迎出来。这车也是嫁妆的一部分，今早刚让俩孩子去镇上挑的，这会该是骑了个来回熟悉车况。
“妈，这车贼好骑！”志伟拔下车钥匙，声音里带着雀跃，“我们刚去镇上跑了一大圈，油门一拧，风呼呼的！”他早就顺着美芽改了口，一声“妈”叫得自然又热络，比亲儿子还亲。
“顺手就好，快进屋吃饭！”桃花笑着把刚炒好的青椒肉丝端上桌，盘子边缘还冒着热气。她往志伟碗里夹了一筷子肉，目光落在他肚子上——年前看着还是平坦的，这才两个月不见，竟悄悄鼓了一圈，像是揣了个小面团。
“家里的事都置办妥当了？”桃花问得仔细，眼里满是不放心。
“家具都齐了，别的有我爸妈操心呢！”志伟扒拉着米饭，嚼得香甜，语气里满是“天塌下来有父母扛”的轻松。
桃花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这俩孩子没上心：“那婚房呢？布置得咋样了？”
“听美芽的！”志伟头也不抬，把问题推给了身边的媳妇。
桃花又转向美芽，声音软了些：“美芽，你心里咋想的？那旧窗帘换了没？我年前跟你说的，要换落地的红绸的才喜庆。”
“换了。”美芽扒着碗里的饭，声音闷闷的，像是含了口粥，没怎么抬头。
“那家电呢？洗衣机、冰箱这些，总不能少吧？”桃花追问，手里的筷子不自觉攥紧了些。
“我妈说，我们过完年就出去打工，家电买了也是放家里落灰，还容易坏，先不买了！”志伟抢着回答，语气里竟还有点认同的意思。
“啊？”桃花的声音陡然拔高，手里的筷子“当啷”一声磕在碗边，“那房间空空荡荡的，连个像样的家电都没有，哪像个新房？美芽，你就没跟志伟说说？这哪能省？”
“算了妈，不买就不买吧。”美芽放下筷子，语气淡淡的，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反正放着也是上灰，省点钱也好。”
这话像根刺，扎得桃花心口疼。她哪里听不出来，这根本不是美芽的意思，是胡小妹舍不得花钱，找的借口！可看着美芽这副无所谓的样子，她的火气往上涌，又硬生生压了下去——再过几天就是婚期，总不能闹得不愉快。
桃花沉默着给美芽夹了块排骨，看着女儿苍白的脸，心里像打翻了醋瓶，酸得慌。这孩子，打小就性子软，没个主意！虽然从小被自己管着，也事事听自己安排！可看着她被婆家摆弄，桃花是一百个不愿意！
如今美芽未婚先孕，孩子也生了，又是个女孩！在婆家跟前更是没了底气，凡事都顺着志伟和他娘。左右都是人家的人了，自己这当娘的，再多说又有什么用？
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沉了下来，志伟还在埋头扒饭，没察觉桃花的异样；美芽则盯着碗里的排骨，手指轻轻抠着碗沿。桃花看着眼前这对即将成婚的小夫妻，突然觉得那辆崭新的摩托车，红绸带再艳，也暖不透这饭桌上的冷清。
她叹了口气，端起碗喝了口粥，粥是热的，心里却凉丝丝的——往后的日子，美芽在婆家，还能像在自己身边这样，有口热粥喝，有个人替她操心吗？
饭后，志伟骑着摩托车载着美芽去村里转，红绸带在风里飘着，引来不少邻居探头看。桃花站在院门口望着，直到摩托车的声音远了，才转身回屋。
她走到里屋，打开那个深红色的木箱，里面是她给美芽准备的另一份嫁妆，虽然美芽不是自己亲生的，但美芽叫了她十年的妈，王大海每月都往家里寄钱，她桃花早把这个家当自己的家，把美芽当亲女儿！
她捏着一沓平平整整的钱。原本想等美芽出嫁那天塞给她，现在看来，这钱得早点给，不然女儿到了婆家，连想买件自己顺心的东西，都要看人脸色。就像自己在婆家一样！
她把钱用红布包好，塞进衣柜最深处，心里默默盘算着：初三婚礼上，得找个机会把钱塞给美芽，再跟她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就算婆家不疼，娘家也得给她撑着腰，总得让她在新家里，能有点自己的底气，不至于过得太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