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裹挟着六月的暑气漫过街巷,簇簇热浪扑在王国强脸上,他却浑身冰得像浸在寒潭里。
双手攥着摩托车把手,指节泛白且不住颤抖,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桃花方才的决绝,字字如刀,生生剜走了他的心。
那个总盈着明媚笑意、填满他整颗心的女人,竟要从此退出他的世界,连一丝转圜的余地都没留!
“不!根本不是这样!”王国强猛地攥紧拳头,狠狠砸向车把,一下又一下,沉闷的声响里满是不甘与悔恨,仿佛要把胸腔里翻涌的痛苦全都砸碎、发泄干净!
他再次望向那扇紧闭的木门,思念与不舍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脚步不受控制地挪到门口,他没敢敲门,只是静静凝视着门板,恍惚间,仿佛看见桃花正隔着门对他笑,眉眼弯弯,灿烂得像春日暖阳。
可现实的冰冷瞬间将他拉回——是他的错,是他亲手把一切搅得支离破碎,再也无法挽回。
良久,他咬了咬牙,正要转身离去,屋内突然传来“哐当”一声,是椅子倒地的脆响,紧接着便是一记沉闷的重物落地声,沉闷得让人心里发紧。
王国强心头骤然一紧,冷汗瞬间浸透后背。他急切地拍打着门板,声音都带着破音:“桃花!桃花!你怎么了?快开门!”
可门后一片死寂,连一丝呼吸声都听不到。这一刻,所有的顾虑都被抛到九霄云外,他铆足全身力气撞向木门,“轰隆”一声,门板应声而开。
门后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桃花蜷缩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身下蔓延开一摊刺眼的红,像一朵骤然凋零的花。
他如坠冰窖,大脑空白了刹那,随即疯了似的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小心翼翼又急切地抱起她,那摊红烫得他心口发颤,无尽的自责与恐慌瞬间将他吞噬:她到底怎么了?是因为他吗?
摩托车的引擎声在夜色里嘶吼,王国强把车开得飞快,沿途的鸣笛声划破静谧,路边的行人和车辆仓促避让,谩骂声此起彼伏,可他全然不顾,脑海里只有气息微弱的桃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
一定要把她送到医院,一刻都不能停,多停一秒,他怕就真的要失去她了!
冲进医院大厅,他抱着桃花踉跄着扑向分诊台,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带着从未有过的怯懦与哀求:“医生!有人吗?快救人!求求你们,快救救她!”
怀里的桃花轻得可怕,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羽毛,他不敢用力,又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只能死死搂着,感受着她微弱的体温,一遍遍在心里祈祷。
医生火速推着桃花进了急救室,白色的门关上的瞬间,王国强瘫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双手插进头发里,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盯着急救室的灯,心里翻来覆去都是桃花的笑、她的决绝,还有地上那摊刺眼的红。
不知过了多久,急救室的灯终于灭了,李敏琴医生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凝重。
王国强“腾”地站起来,冲到她面前,声音沙哑:“医生,桃花怎么样?她没事吧?”
李敏琴叹了口气,递过一份手术同意书:“她怀孕三个月了,刚才的意外导致流产,孩子没保住。现在她体内还有出血,需要立刻手术止血,家属签字吧。”
“怀孕?三个月?”王国强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脑子里嗡嗡作响,反复回响着这几个字,“怎么可能……她从来没跟我说过……”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伤害她的时候,她肚子里还怀着他们的孩子。
巨大的震惊、悔恨和痛苦瞬间将他击垮,他踉跄了一下,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
“家属?还在吗?”李敏琴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又问了一句。
“我……我签!”王国强回过神,接过笔,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在手术同意书上一笔一划地签下“王国强”三个字,每一个字都像刻在心上,带着血淋淋的疼。
他知道,这三个字承载的,是他对桃花和那个未出世孩子的亏欠,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李敏琴看着那潦草却用力的三个字,又看了看脸色苍白的王国强,迟疑了片刻,终究没说什么,转身再次走进了手术室。
走廊里只剩下王国强,他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无声地流淌,混合着自责与绝望,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凄凉。
他不知道手术结果会怎样,也不知道就算桃花醒了,他还有没有资格再站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