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海受伤的事，美芽自然也知晓了。
她攥着手机的手止不住地发颤，声音哽咽着带了浓重的哭腔：“爸，你怎么样了？我明天就买票回去！”
王大海刚和桃花缓和了关系，郁结的心情舒展了不少，语气里竟透着几分难得的欢悦：“不用回来，浪费那钱干啥？我真没事，你妈和小波都在跟前守着，你安心上班！”
美芽听着父亲声音里的轻快，悬着的心稍稍沉了沉，可指尖的凉意却没散去。
“你爸没事吧？”志伟的眼睛黏在电脑屏幕上，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头也不抬地问了句，语气里没半分真切的关切。
“他说没事。”美芽没力气和他争执，自从他说要“好好找工作”，转眼两个多月过去，依旧杳无音讯——白天出去瞎晃一圈装样子，晚上回来便一头扎进虚拟世界，厮杀得不亦乐乎。
“没事就好。”志伟漫不经心地应了声，视线压根没离开过屏幕。
“志伟，你的工作到底还没下落？”这句话，美芽已经问了无数遍，问得自己都觉得疲惫！
“等消息呢！”志伟含糊其辞，手指依旧在键盘上翻飞，屏幕上的厮杀声刺耳得很。
看着他沉溺游戏、无药可救的模样，美芽的心彻底凉成了冰。
她望着出租屋四面斑驳的墙壁，想起两年前志伟领她进来时的模样，那时他眼里有光：“等以后赚了钱，咱们就租个大的、好的房子，带暖气，带独立厕所！”
可两年了，他们就窝在这十几平的小屋里，没暖气，没厕所，没了孩子，还险些因煤气中毒而丧命。
这样的日子，她真的过够了！
“志伟，咱们回家吧。”美芽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声音轻得像叹息。
“回家？回哪个家？”志伟终于从屏幕上挪开视线，看了她一眼，语气里满是不耐。
美芽没看他，依旧盯着天花板，声音带着一丝执拗：“回我们自己的家，回到小幸运身边。”
“你又胡思乱想什么？”
“我没乱想！”美芽猛地提高声音，积压的委屈瞬间翻涌，“与其在这苦熬，不如回家！
听说家里人种蘑菇都赚了钱，我们也可以！而且回家了，小幸运就能在我们身边长大，不用再跟着你妈受苦……”
“那是你们家种成了！你就笃定你大伯会把技术教给我们？再说了，要回去，我也得混出点名堂再回！”志伟梗着脖子反驳，语气里满是好面子的倔强。
“混名堂？你都一年没正经上班了，靠什么混？靠游戏吗？”美芽彻底控制不住，失声大喊起来，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你又来了！我不是说再等阵子吗？我投了那么多简历，肯定会有结果的，你就不能再给我点时间？”志伟也来了火气，拍了下桌子。
美芽望着他重新投入游戏、再度陷入激战的背影，心里的失望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两年了，我们来北京整整两年了！你前一年每个月拿五百块保底工资，我没抱怨过；可这一年，你天天窝在家里打游戏，你甘心吗？就这么混日子？我没给你时间吗？我给了你两年啊！小幸运都两岁了，她长什么样，你还记得清吗？”
她再也控制不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声里满是绝望与凄冽，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回荡，却丝毫没惊动屏幕前的男人。
“早跟你说了，做销售就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前期肯定难熬，等熬过去了就好了！”志伟头也不回地辩解，声音被游戏音效盖得有些模糊。
美芽再也不想听他这些自欺欺人的鬼话，哭着冲了出去。
初夏的风裹着暑气，带着微微的凉爽，可她却浑身发抖，眼泪被风刮得更凶。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路灯昏黄的街道上，看着来往的人群，忽然觉得自己像个无家可归的游魂。
她踱着步，不知不觉又走到了诊所门口，也许只有这才是她潜意识中最温暖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