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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七挣扎着挺直身体,声音虚弱却带着归家的激动:“大帅…末将…回来了…死…死不了…”

他艰难地侧过头,看向旁边的李謜,“这位…小郎君…有…有要紧物事…呈给大帅…”他的目光落在李謜身上,带着一种托付的郑重。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李謜身上。厅堂内气氛肃穆,无形的压力让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稠。

李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从怀中取出了那枚带着体温、沾染着野狼燧烟灰与汗渍的鎏金鱼符。

他上前一步,对着郭昕深深一躬,双手将鱼符高高呈上:“安西大都护郭公在上,李謜,奉…遗命,呈此信物!”

声音虽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却清晰异常。

厅内昏暗的光线下,鱼符折射出内敛而庄重的金芒,其上古朴遒劲的“李”字,赫然在目!

郭昕的目光瞬间被鱼符攫住!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

他那阅尽沧桑的鹰目,瞳孔骤然收缩!如同深潭猛然投入巨石!

他伸出手,那只布满老茧、曾令敌胆寒的手,竟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极其缓慢、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半枚鱼符。

目光如炬,死死锁住鱼符内侧边缘那个极其隐蔽、唯有特定角度才能看清的、细微如刻痕的“东宫”二字。

“东宫……”郭昕的嘴唇无声翕动,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

随即,他猛地抬眼,目光直刺李謜!

眼前这位小伙子难道是太子的……

郭昕强压下翻江倒海的悲恸与惊骇,心念电转——厅外尚有众多安西老兵,此等惊天秘闻绝不可在此刻声张!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平稳,却难掩其下的波澜:“请随我来。”

不由分说,引领着李謜快步转入后堂,并挥手屏退了所有人。

厚重门扉隔绝了外厅。

偌大的后堂,只剩下他们二人。

郭昕步履沉重地走到后堂一处不起眼的壁龛前,手指在暗处精巧地拨弄了几下,只听一声轻微的机括弹响,一个暗格悄然滑开。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极其郑重地从里面取出了另一枚鎏金鱼符。

时隔十五年,这两枚象征着东宫至高托付的阴阳鱼符,终于再次相逢!

他将李謜呈上的那一枚,与自己珍藏的这一枚,缓缓靠近……随着一声清脆悦耳的金玉相叩之音,两枚鱼符完美契合,严丝合缝,阴阳流转,再次构成了那枚完整的八卦信符!

郭昕捧着这合二为一的信物,十五年前东宫那一幕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太子李诵将这一阴一阳两只鱼符郑重交予他时的殷切眼神与嘱托言犹在耳。

他抬起眼,目光如炬地审视着眼前的青年——虽然衣衫褴褛、满面风尘,但那眉宇间的贵气与太子如出一辙。特别是那双眼角微挑的凤目,简直与当年的太子一模一样。

“可是...东宫次子李謜殿下?”郭昕声音微微发颤。

李謜一怔,随即郑重行礼:“回禀大帅,我正是东宫次子李謜。”

“当年离京时殿下尚在襁褓……如今,你竟长得如此魁梧,老臣没记错的话,你今年应该是……十八岁。”郭昕下巴激动地抖着白花花的胡子。

“大帅好记性。”李謜夸道。

“何人护送你到此?”

“是李景略将军。”

“李景略?他人呢?”

“三日前,我们被吐蕃人追杀,他……他为了保护我,倒在了吐蕃人的刀下……”李謜眼圈瞬间红了。

“太子为何让你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远赴安西?”

“因为...”李謜声音低沉,“长安已无我等容身之处。”

郭昕心头一震。这分明是太子在危难之际,为保全血脉而行的险着!

白发老将突然整肃衣冠,向着青年深深一揖:“臣郭昕,拜见殿下!”

李謜如遭电击!

眼前这位白发苍苍、威震西域数十载的历史名将,竟要对自己跪拜?

强烈的现代意识和巨大的惶恐令他瞬间做出了反应——他几乎是扑上前去,一把托住郭昕的双臂,自己也顺势就要往下跪:“将军不可!万万不可!晚辈受不起!”

“君臣有别……”郭昕试图阻拦他的搀扶,声音沉重如铁。

“不!”李謜异常坚决,他的脸因急切而涨红,双臂用力托举着郭昕,身体却固执地往下沉,“将军若执意行此大礼,晚辈只好…跪在此处,与将军相对!”

面对年轻人眼中不容置疑的坚持和那份发自内心的、对长者功勋的敬重,郭昕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的动容。

这位殿下的反应,全然不同于他见过的任何皇族。

僵持片刻,老将军终是喟叹一声,在李謜的搀扶下缓缓直起身:“罢了…殿下请起。”

“李景略……”郭昕闭上眼,喉头滚动,发出一声沉重的、混合着敬意与无尽悲凉的叹息。老将凋零,忠魂陨落,这乱世,何其残酷!

良久,郭昕猛地睁开眼!目光灼灼地锁定在李謜身上,那浑浊的老泪却再也无法抑制,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

“殿下!”他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斤重担,混合着无尽悲怆与孤愤,“老臣…老臣奉命镇守龟兹、疏勒、焉耆、于阗四镇!四十载寒暑,不敢有一日懈怠!然…然…”

他哽咽着,巨大的痛苦让他几乎难以成言,苍白的须发剧烈颤抖,沾满了滚烫的涕泪,“吐蕃铁骑如狼似虎,步步紧逼!四镇…四镇如今只剩龟兹孤城,与周边…十几座燧峰堡还在苦苦支撑!我安西军…一万八千忠魂…血染黄沙…如今…麾下健儿…仅余三千余众了!”

郭昕说到此处,猛地垂下头,仿佛那数字有千钧之重,压得他抬不起头颅:“老臣…老臣无能!愧对先帝!愧对皇上!愧对太子之托!愧对…这身后满城白发啊!”

孤军奋战、目睹袍泽凋零的痛楚,在这一刻彻底爆发!那股铭刻在骨髓里的忠贞与军人的刚硬瞬间压倒了悲情!

他用力抹了一把脸,浑浊的眼睛里燃烧起近乎疯狂的火焰: “但今日!苍天有眼,让老臣得见殿下!如见东宫!殿下手中这鱼符,便是军令!安西都护府上下——无论老少!自今日起,愿奉殿下为主!我等残躯,皆为殿下之矛,殿下之盾!唯殿下马首是瞻,刀山火海,万死不辞!此心此志,天地可鉴,日月同昭!”

这雷霆般的誓言,裹挟着白发老将滚烫的热泪、四十年的孤忠与三千将士的血性,如同九天惊雷,轰然在李謜耳边炸响!

又似一柄沉重的战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