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艘战舰组成的舰队在木星巨大的红斑注视下，缓缓泊入木卫二轨道。这颗冰封的卫星表面泛着诡异的蓝白色光泽，像是死者的眼球。
“扫描完成。”047的声音在归乡号舰桥上回荡，“冰层厚度平均十五公里，赤道区域最薄处三公里。检测到冰下海洋，深度超过一百公里。海洋底部...有大规模人工结构。”
主屏幕上，穿透冰层的扫描图像逐渐清晰。木卫二冰下海洋的深处，一座由黑色晶体构成的巨型建筑群匍匐在海底，像是一只沉睡的怪兽。建筑群中央，一座尖塔刺向上方，尖端几乎触碰到冰层底部。
“能量读数异常。”学徒的金色眼睛闪烁着数据流，“与那个小行星遗迹同源，但更...活跃。这里不是据点，是...神殿。”
“神殿？”山鸡凑过来，“拜什么神？混沌之母？”
“准确说，是崇拜混沌的圣地。”学徒调出分析，“建筑风格符合五十万年前‘远古征服者’文明的特征。这个文明曾经统治了猎户座旋臂的三分之一，后来突然消失。历史记载他们最后沉溺于混沌崇拜。”
包皮挠着头：“五十万年？那时候咱们老祖宗还在树上摘果子呢！”
陈默盯着那座黑色尖塔：“有生命迹象吗？”
“很多。”047将热力图叠加到图像上，“至少三千个热源，集中在建筑群内部。还有一个巨大的能量源，在尖塔底部——大小相当于一座城市，能量输出超过木星所有卫星的总和。”
陈浩南从战术台前抬起头：“突击计划已制定。我们无法直接进入冰下海洋，但可以在冰层最薄处钻探，然后用潜水舱投放特战队。问题是...那三千个热源是什么？如果是混沌教徒，这个数量远超预期。”
“可能不全是教徒。”学徒突然说，“我分析了能量特征，其中只有不到一百个热源有混沌污染。其他的...更像是囚犯。被拘禁的、尚未转化的生命体。”
韩斌的女儿可能就在其中。
“行动方案。”陈默敲定，“主力舰队在轨道提供火力支援，防止敌方从外部增援。特战队由我带领，乌鸦、山鸡、包皮、陈浩南，再加二十名精锐。学徒，你也来，我们需要技术支持。”
“我不是战斗单位。”学徒提醒。
“但你能破解远古系统。”陈默说，“如果我们找到那个巨大能量源，可能需要关闭或控制它。”
两小时后，钻探设备在冰层最薄处打开了一条通道。六艘特制潜水舱像金属水滴般坠入黑暗的海水，下潜过程中，声呐屏幕上开始出现令人不安的景象。
木卫二的海洋不是死的。巨大的、发光的浮游生物像幽灵般漂过，有些长达数百米，形态怪异得超乎想象。更深处，隐约可见游动的黑影——那不是地球海洋生物该有的轮廓，更像是...某种被改造过的怪物。
“温度在上升。”乌鸦盯着仪表，“下方有地热活动，但分布太规律了，像是人工控制。”
潜水舱继续下潜。八公里、十公里、十五公里...终于，那座黑色建筑群在探照灯下露出真容。
那根本不是什么建筑，而是一艘巨大的飞船——一艘至少五十公里长的星舰，半埋在海底沉积物中，表面覆盖着黑色晶体，像是长出的肿瘤。所谓的尖塔，其实是它的主炮塔。
“这是一艘远古征服者文明的母舰。”学徒的声音带着少有的敬畏，“历史记载他们有三艘‘世界吞噬者’，这是其中之一。它应该在一场大战中被击沉了...但看起来，它在沉睡，而非死亡。”
六艘潜水舱悬停在母舰上方。扫描显示，三千个热源均匀分布在舰体内部，而那个巨大的能量源位于核心区——舰桥位置。
“入口在这里。”047标记出一个破损的舱口，“但内部结构未知，可能有防御系统。”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陈默下令，“所有人检查装备，准备登陆。”
潜水舱对接破损舱口，气密门打开，一股冰冷、带着金属锈蚀和某种甜腻腐臭的气味扑面而来。特战队员们端着武器鱼贯而入，头盔上的探照灯在黑暗中切开光路。
通道内部出人意料地干净——没有积水，没有明显的锈蚀，黑色的墙壁光滑如镜，表面有暗红色的纹路在缓慢流动，像血管。
“这玩意儿还活着。”山鸡低声说。
学徒伸出手指，指尖变形出探针接触墙壁：“生物机械复合体。整艘船是一个巨大的生物，那些黑色晶体是它的外骨骼。它处于休眠状态，但仍在运作维持系统。”
突然，通道尽头传来脚步声。不是人类的脚步声，而是某种硬物敲击金属的规律声响。
“隐蔽！”
所有人闪到两侧。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东西让几个队员差点开枪——那是一个人类，但只有上半身是人类，腰部以下连接着黑色的机械结构，像蜘蛛一样用六条机械腿行走。他（或者它）的眼睛是纯黑色，没有瞳孔。
“欢...迎...”它发出扭曲的声音，声带显然被改造过，“母舰...期待...新鲜血肉...”
话音未落，乌鸦已经开枪。月神金子弹击穿了它的胸膛，黑色粘液喷溅而出。但它没有倒下，反而发出刺耳的尖叫，机械腿疯狂舞动。
更多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被发现了！”陈浩南大喊，“向舰桥方向突进！”
战斗开始了。那些半人半机械的怪物从各个通道涌出，它们曾经可能是人类，但现在只是混沌的傀儡。特战队边打边撤，但怪物数量太多，很快就有队员受伤。
“这样不行！”山鸡用特制的霰弹枪轰碎一个怪物，“会被耗死！”
陈默看向学徒：“能激活这艘船的防御系统对抗它们吗？”
“理论上可以，但需要控制核心。”学徒指向通道深处，“舰桥在下方三层。问题是...那巨大的能量源也在那里，可能是混沌的核心。”
“那就去核心。”陈默下定决心，“所有人，跟我冲！”
他们突破重围，沿着主通道向下。越靠近核心，那种甜腻的腐臭味越浓，墙壁上的红色纹路也越密集，像是整艘船都在为某个东西供血。
终于，他们抵达舰桥大门——那不是普通的门，而是一张由黑色晶体构成的巨大口器，正在有规律地开合，像是呼吸。
“里面...有东西在孵。”学徒扫描后说，“生命信号极其强大，但混乱无序。可能是...混沌之母的化身，或者至少是一个高阶祭司。”
陈默没有犹豫，将地心权柄戒指按在口器上。地球之力涌入，黑色晶体开始龟裂，口器痛苦地张开，露出内部景象。
那一刻，所有人都惊呆了。
舰桥内部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孵化室。中央悬浮着一个直径超过二十米的肉瘤，表面布满跳动的血管，透过半透明的薄膜，可以看到里面蜷缩着一个类人形的阴影。周围连接着数百根管道，每根管道都延伸到一个培养舱——舱里浸泡着人，有些还活着，有些已经半转化。
韩斌的女儿小雯，就在其中一个培养舱里。她还保持着人类形态，但皮肤下已经能看到黑色的脉络在游走。
肉瘤突然剧烈搏动，一个声音直接在所有人脑海中炸响：
“守护者...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肉瘤表面浮现出一张巨大的女性面孔，美丽得令人窒息，但那双眼睛是纯粹的空洞黑暗。
“混沌之母？”陈默握紧唐刀。
“一个化身，一个投影。”面孔微笑着，“我的本体在银河中心沉睡着。但这个小玩具，足够陪你们玩玩了。”
话音未落，所有培养舱同时打开，里面的人（或者说曾经的）人爬了出来。他们已经被完全转化，变成类似外面那些半机械怪物的东西，但更强大，更...邪恶。
“保护学徒，让他破解系统！”陈默冲上前，唐刀出鞘，刀身流动着月神金的光泽。
这是师傅传给他的刀，当年在铜锣湾砍出名声的刀。几十年没真正砍人了，但手感还在。
第一个怪物扑来，陈默侧身闪过，刀光一闪，怪物被拦腰斩断。黑色粘液喷涌，但伤口处立刻开始再生。
“它们的核心在胸口！”学徒大喊，“那里有混沌结晶，打碎它！”
战斗进入白热化。山鸡的霰弹枪专门打碎结晶，乌鸦用狙击枪精准点射，包皮挥舞着特制的动力锤，一锤下去能砸扁两三个怪物。陈浩南守在学徒身边，击退任何靠近的敌人。
学徒的手指已经完全变形，变成数十根细小的探针，插入舰桥控制台。数据流在他金色眼睛里飞速滚动。
“找到控制核心了...但这个系统有五十万年的安全协议，破解需要时间...十分钟！”
“给你五分钟！”陈默一刀斩碎两个怪物，但更多涌上来。
肉瘤中的面孔发出愉悦的笑声：“挣扎吧，反抗吧...你们的绝望会是最好的养料...”
突然，小雯所在的培养舱震动起来。她睁开了眼睛——一只眼睛是人类棕色，另一只变成了黑色。
“爸...爸...”她用那只人类眼睛看向陈默，“杀了...我...不要变成怪物...”
陈默心中一痛，但手上动作不停：“坚持住，我们救你出去！”
“不...来不及了...”小雯流下黑色的眼泪，“它在吞噬我...帮帮我...像帮爸爸那样...”
她指的是韩斌。陈默想起那个几十年的兄弟最后的下场，咬紧牙关。
肉瘤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不准！那是我的容器！”
所有怪物同时转向小雯的培养舱，它们要阻止她自我了断。
“拦住它们！”陈浩南大吼。
特战队拼死阻挡，但怪物太多。眼看就要冲过去，陈默做出了决定。
他冲向小雯的培养舱，一刀斩断连接管道，然后...将一枚特制的月神金手雷塞进她手中。
“按下它，你就自由了。”陈默看着她的眼睛，“告诉韩斌，他永远是我兄弟。”
小雯的人类眼睛流下最后一滴清澈的眼泪：“谢谢...”
她按下了手雷。
爆炸没有火焰，只有纯净的月神金光爆发。光芒所到之处，混沌污染被净化，怪物们尖叫着化为灰烬。小雯在光芒中微笑着消散，像是终于得到解脱的幽灵。
爆炸的冲击也波及了中央肉瘤。薄膜破裂，里面的阴影挣扎着爬出来——那是一个完美的人形，有着混沌之母面孔的女性形象，但全身由流动的黑暗构成。
“你们...毁了我最好的容器...”她的声音充满愤怒，“那就用你们自己来赔！”
黑暗爆发，整个舰桥被吞没。探照灯失效，武器失灵，连月神金装备的光芒都在被压制。
“学徒！还要多久！”陈默在黑暗中大喊。
“三分钟！但我需要能量——巨大的纯净能量！”
陈默看着手上的地心权柄戒指。使用它会消耗地球的生命力，但眼下没有选择。
他将戒指全力催动，地球的力量跨越七亿公里，灌注进这艘远古母舰的核心。舰桥内亮起温暖的金色光芒，与混沌的黑暗对抗。
黑暗女性发出痛苦的尖叫：“地球盖亚！你也敢插手！”
两股力量在舰桥中对撞，空间开始扭曲。墙壁龟裂，地板隆起，像是整艘船都要被撕裂。
“破解完成！”学徒终于喊道，“正在启动母舰自毁程序...等等，这是什么？”
控制台上突然浮现出一段全息影像——不是混沌之母的，而是一个古老的、威严的男性形象，穿着征服者文明的军装。
“后来的文明，如果你看到这段信息，说明‘审判者’号已经落入混沌之手。”影像说，“我是舰长卡洛斯。我们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试图掌控混沌，反被吞噬。自毁系统被混沌污染无法启动，但我在核心留了最后的手段：一旦检测到纯净的守护者血脉，就会激活‘净化协议’。”
影像转向陈默的方向，虽然只是录制信息，却像在看着他：
“守护者，如果你能听见，将你的血脉之力注入控制台。这艘船会将所有混沌造物，连同自己一起，化为宇宙的基本粒子。这是唯一的救赎。”
影像消失。
黑暗女性狂笑：“卡洛斯那个蠢货！他的协议早被我篡改了！现在注入能量，只会让混沌扩散到整个太阳系！”
学徒快速分析：“她说得对...但也不全对。协议确实被篡改了，但卡洛斯留了后手——篡改只完成97%，还有3%的原始代码隐藏着。如果我能修复那3%...”
“需要多久？”
“至少一小时。”
他们没有一小时。黑暗已经蔓延到控制台，学徒的探针开始被腐蚀。
陈默突然想到什么：“如果你的血脉不行...那更纯净的呢？”
他接通归乡号的通讯：“把曦曦和曜曜的血液样本传送过来！用紧急医疗传送！”
三十秒后，两个小小的试管出现在传送器里。里面是陈曦和陈曜的血，取自之前的体检样本。
“这能行吗？”山鸡怀疑。
“他们的血脉纯度比我高。”陈默将血液滴入控制台，“而且...地球盖亚祝福过他们。”
血液接触控制台的瞬间，奇迹发生了。整个舰桥亮起纯净的蓝光，那些隐藏的原始代码被激活。黑暗女性发出前所未有的尖叫：
“不可能！这种纯度...是‘原初守护者’的血脉！你们怎么会有！”
她扑向控制台，但已经晚了。净化协议完全启动，金色光芒从舰桥核心爆发，席卷整艘母舰。
黑暗在光芒中蒸发，混沌污染被净化。那些半转化的怪物一个个恢复成人类形态，虽然虚弱，但活下来了。黑暗女性在最后时刻试图逃跑，但陈默的唐刀贯穿了她的核心。
“混沌...永不消亡...”她留下这句话，化为黑烟消散。
母舰开始解体。巨大船体在深海中崩塌，黑色晶体一片片剥落，露出下面原始的金属结构。
“必须立刻撤离！”学徒警告，“净化完成后三分钟，整艘船会坍缩成奇点然后爆炸！”
特战队带着救下的人员全速撤离。当他们冲出冰层，登上归乡号时，木卫二的冰面开始隆起，然后...
无声的爆炸。没有火光，只有空间的剧烈扭曲。整艘远古母舰，连同其中的混沌污染，被抹除得干干净净，连一点残渣都没留下。
木卫二的冰面上，只留下一个巨大的圆形凹陷，像是一个被治愈的伤口。
归乡号舰桥上，所有人都疲惫不堪，但活着。
学徒看着扫描结果：“混沌教派在太阳系的据点被摧毁了，但...那个小行星遗迹刚才发出了更强的信号。指向...银河中心方向。”
陈默望向窗外，木星在星空中缓缓旋转。
“混沌之母的本体在那里？”
“可能。但更麻烦的是...”学徒调出新数据，“遗迹的信号引来了别的东西。刚刚检测到，在奥尔特云外围，有大规模舰队跃迁的迹象。不是混沌，是...另一个文明。”
“什么文明？”
学徒的金色眼睛第一次露出明显的困惑：“数据库无匹配记录。但他们的科技水平...甚至超过播种者。而且他们的信号里，反复出现一个词。”
“什么词？”
“‘守护者’。”
陈默心中一沉。又一个冲着守护者血脉来的势力，但这次，是敌是友？
宇宙这张牌桌上，玩家越来越多了。
而人类，这个刚刚学会打牌的新手，被迫坐在了赌注最大的那一桌。
筹码是自己的文明，和整个太阳系的未来。
陈默握紧那枚铜钱，韩斌的铜钱。
“回地球。”他说，“我们需要更快地变强。”
窗外，星海浩瀚。
而深处，新的眼睛已经睁开，看向了这片年轻的星空。